桌上的人皆是一愣，安静了瞬间又彼此打着圆场。同学一场，谁也不想在这种场合下落得尴尬。事情的起因经过很简单。有人随口说了一句肚子饿，询问有没有餐前点心，又说到同学们到齐了没有，要是都来了不如就让服务员上菜。“没来齐吧，至少我知道某位还没来。”
一个短发女生接话道。这么一说，桌上大概有一半的人露出了笑容。同学聚会也未尝不是加强人脉的好机会。时间一晃过去四年，有人高开低走，有人逆袭翻盘，有一帆风顺者，也有历经坎坷者。不管怎样，大家身上多多少少发生了变化。某位其貌不扬的同学变成了小网红；曾经考试不及格的学生考上了名校研究生；当年的贫困生摇身一变当了大老板……这些消息通常是一传十，十传百，只要消息不算太闭塞，陆陆续续大家便略知一二。今天这么一聚，众人心里肯定会有各不相同的期待和盘算。“你说的某位，是我想的那位小总裁吗？”
有人回应。“谁？”
也有不太关注的。“裴谦弈。”
“哦！”
这个名字一出来，先前提问的人便恍然大悟。裴谦弈在高中时期也算小有名气，什么颜值高、成绩拔尖、家里有钱、足球踢得好、为人还挺正直善良，这些元素统统叠加在一起，自然收获了不少关注。“我只知道他家境很好，原来真的有家业要继承啊？”
“行云知道不，游戏公司，他家的。前不久，裴谦弈正式入职，当了副总经理。他爸他妈都是公司的一把手，他这不是被人称作小裴总么？”
一个方框眼镜男生说得很笃定。“行云？你确定？这消息够灵通的啊！”
回答的人语调上扬，面露惊讶。“呵呵，裴谦弈这人很低调嘛，你要是去年在网上搜他名字，估计也不知道他是行云的继承人。主要就是今年春天开始啊，他就开始有各种各样的新闻了。”
男生顿了顿，喝了口饮料，咂咂嘴，“不是我消息灵通，是你没关注。我也是听他同班同学讲的，然后自己去搜了一下。”
“你看我们这一桌，哦不，应该说今天来聚餐的所有人中，估计有七八成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这不，说起还有人没来，一下就想到他了。”
眼镜男生与短发女生对视了一眼。“嘿，真是的，裴谦弈高三是十二班的呀，还以为是咱们十一班的哪个谁没来。”
先前说肚子饿的男生摆了摆手，“你们这眼睛就老往别处瞟。”
“也就十来分钟了，马上上菜，饿不着你。”
和他坐一起的同伴将手机拿出来点了几下，“谁叫咱们十一班没有特别牛的人呢。我还真想和小裴总打个招呼，问问他能不能送我点游戏道具。”
“人家都不认识你，我和裴谦弈好歹还是高一同学呢。”
男生将手放下去，环顾四周，“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来，问问那个小女朋友呗。程珞在哪呢？我瞅瞅。”
“这个漂亮妹子我知道，裴谦弈就对她最特殊，自己的蛋糕还专门留着给她吃。”
“咳咳，我和他们是高二同学，待遇确实是不一样。那个，袁……”被叫到一个姓的女生当即皱了眉，说了那句让大家一愣的话。“就是随便聊聊嘛。”
众人附和着笑了几声。袁同学继续道：“大家以前是高中生，喜欢起哄也就算了。现在都是快进入社会的成年人了，怎么还揪着那点事情说呀？”
“四年了，他们都不一定有联系，谁说就是男女朋友了。裴谦弈现在也算半个公众人物，随便聊聊也要注意给别人带来的影响啊。”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没人再吭声，不知是赞同她说的，还是觉得她过于严肃认真。“袁袁一直很关心他呢。”
坐在她右侧的女生见状，笑着说了一句。“嗯，我们当了一年的高二同学。他当年就说没有和任何人早恋的心思。大家干嘛老是误会他和某个女生搞暧昧呢？”
袁同学语气渐缓，摸了一下自己的耳环。“刚才就想说，你这首饰看着很贵重。而且你身材真的越来越好了，跟模特一样。”
听到这话，袁同学莞尔一笑，从米色斜挎包里翻出来一本彩页杂志。“你还真猜对了，我确实在当平面模特。”
餐桌上响起一阵惊呼与艳羡，杂志在大家手中转了一圈，传到袁同学左侧的寸头男生时，陡然中断。寸头男生一直没有抬头，也不说话，从坐下起就双手捧着个大屏机。大家知道他酷爱游戏，当年还算班里的半个刺头学生，便也没有打扰。袁同学略微伸长手去接那本杂志，寸头男生发出“啧”的一声，终于放下手机，顺便揉了揉眼睛。他把头往右边一扭，话里行间带了点痞气，“你在那酸溜溜地胡说什么呢？怎么就是开玩笑了，裴谦弈和程珞现在就是男女朋友关系哦。”
“你……才是胡说吧？”
袁同学微怔，有些不悦，“我和你高中闹过一点不愉快，不至于现在来呛我吧？口说无凭，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寸头男生直接站了起来，“行，你等着。”
离他不过三四米的地方，楚天正悠哉地和别人说笑。他刚想往另一边走，胳膊就被拉了一把。“怎么的？”
楚天纳闷，“我正准备拿饮料去。”
“你上次跟我说，和弈哥一起踢了球，而且程珞已经是他女朋友了，对不对？”
寸头男生一脸自信。楚天的嘴唇刚张开，猛然瞅见一桌子人都在看他，而且还有个女生的眼神异常认真。“是这样吗？我一直有在关注裴谦弈，他们公司前不久开了个游戏发布会。”
“那个，不行，我得先去把那瓶鲜榨橙汁拿过来，就剩最后一瓶了，他们都要喝这个！”
楚天忽然出声，彻底发挥出球场上奔跑的速度，一眨眼就没了人影。袁同学轻笑了一下，“怎么感觉是在逃避话题呀？”
寸头男生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又拿起手机，不再看她。“发布会怎么了？”
有人好奇地追问。“就是……也没什么。”
袁同学正欲解释，又含糊了过去，“几位姐妹，要是有看中的品牌衣服和包包，可以过来先问问我。有一些我能拿到折扣价。”
“男姐妹也可以找你吧，我给我女朋友买。”
几人把话接过去，餐桌上的氛围又变得融洽起来。程珞喝完一整杯饮料，服务员过来在每个座位上发了一个布丁。她一边听大家聊天，一边继续想那位袁同学，勺子也往嘴里伸。她们两人确实没打过什么交道，她只依稀记得某日放学，不经意间听到的一句话。嘶……注意力不集中，咬到腮帮子了，似乎还能尝到一丝血的腥甜。“菜还没上，椰奶盒子就空了。”
“没事，肖晓说老板送了好多饮料，就在门口的方桌上，随便拿。”
“那我去吧。”
程珞主动站起身，她的位置方便出入，而且餐厅里空调开得有些低，正好她也想走动走动。还没走到方桌，她就遥遥瞥见了楚天。楚天一回头，忙给她做了个手势，待她走近，小声道：“你跟弈哥是怎么回事啊？”
他又把话说得详细些，“就踢球那帮兄弟，有一个还挺关注游戏资讯的，行云的发布会也去看了。当初不是有个视频，他还在底下留言，说你是裴谦弈唯一认定的女朋友。”
“他那天顺便跟我提了一嘴，我说我也不清楚。倒也不至于为这点事直接私聊你们，今天刚好见面，就问问。”
当初裴谦弈初到球场，确实是把她当作女朋友介绍给大家的。程珞正琢磨着怎么说，腮帮子又隐隐作痛，舌头小心地舔弄了几下。“算了，我不该问的，没事了。”
楚天语气有些宽慰，转身便要走，“别太伤心。”
“诶……”她喉间发出一个音节，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