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跨国合作案项目详解”文件并没有扔。本来已经进垃圾桶了。没过半小时,佣人又来跟陈妈说:“先生交代,把那份文件放餐厅的矮柜上去。”
矮柜。那是餐厅最显眼的位置。只要去餐厅吃饭,眼睛没瞎的人一定可以看见。陈妈似乎看懂了先生的意图,他想帮小姐把工作完成,但他就是不提出来,非要小姐主动去找他?-梨园客房的灯亮了一夜。时音起晚了。听到门外陈妈的敲门声,趴在桌上的女人才蓦地惊醒过来。她睁眼便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已经七点四十了。时音立马起身。顾不上大脑的混沌和身体上的不适,即刻去浴室洗了把脸,随后跑回书桌前,将笔记本电脑和还未看完的文件资料全部揣进帆布包。她拉开次卧房门往外走。陈妈吓了一跳,尤其是看见女人苍白无血色的脸,她还穿着昨天那条裙子,说明昨晚一夜没睡:“小姐您身体不舒服吗?”
“头是有点晕。”
“要不今天别去上班了,我看您脸色实在不太好。”
“不碍事。”
时音急急忙忙下楼,步子迈得很大,“时间来不及了,早餐我不吃了,去了公司再买。”
“公司楼下的早餐没营养呀——”陈妈话还没说完,时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别墅里。妇人垂在身前的双手紧了又紧,小姐看着身体真的不太好。她走下楼,往餐厅方向去。踏入餐厅大门,傅聿川以为是时音来了,男人手里的动作稍停,掀开眼帘望去,见到陈妈,他又挪开了视线,问:“她人呢?”
陈妈:“小姐出门了。”
视线里,傅聿川阴沉的脸更加冷了。陈妈本能低了头,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开了口:“先生,司机请假还未回来,您又不带小姐一块儿去公司,小姐只能徒步走出别墅区,再走去公交站,不然就会迟到。”
“小姐昨晚似乎一夜没睡,她的脸色看着好苍白,像是病了。先生,小姐年纪还小,要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您多包容她呀。”
傅聿川薄唇微抿。他放下手里的刀叉,餐具相互碰撞发出“砰”的响声。一旁的佣人包括陈妈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各个低紧了脑袋。男人拉开椅子起身径直离开。一直到听不见他的步伐声音,众人才松下这口气,慢慢抬起头。傅管家这时走了进来,他瞥了陈妈一眼:“我都跟你说了,时音只是一个替身。先生对她,也就是心情好的时候给个好脸色。”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先生已经把她看腻了。不出三个月,她一定会滚出梨园。少在先生面前说她的好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收了时音的钱!”
“时小姐人真的很好——”“再好也只是一个替身!”
陈妈还想争辩,到嘴边的话忽然止住了。无论怎么辩,都改变不了时小姐是她人影子的事实。-傅氏集团大楼。总裁办公室。结束了线上的视频会议,林特助送了一杯美式咖啡进来。傅聿川浏览着文件,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他注意力不太集中。心情不佳。翻了几页纸,傅聿川停了动作,喊住即将出门的林特助:“今早晨会时音在做什么?”
她没去会议室。秘书办所有实习生都去了,就她没来。林特助如实答:“先生,时小姐感冒了身体不太舒服。为了不妨碍会议正常进行,何花(秘书长)就同意她待在办公室。”
早上陈妈也说她脸色不好。像是病了。昨晚她的房间的确亮了一夜的灯,许是通宵看资料,窗户没关,吹了冷风就病了。傅聿川拾起旁侧那本“跨国合作项目详解”的文件,扔到桌前方:“拿给她。”
“好的先生。”
“多请几名司机在梨园候着,接她上下班。”
“时小姐不坐您的车吗?”
这句话刚问出口,林特助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因为那道冷如利剑的眸光落到了他身上,就差把他凌迟处死了。“她不愿意坐,我还能把她押上车?”
“抱歉先生,是我考虑不周,多言了。”
林特助即刻低下脑袋,他用工作转移了话题:“先生,您和美联邦银行长的会谈定在十一点,现在可以动身去茶馆了。”
“嗯,你先去开车。”
“好的。”
林特助应着,立马离开了办公室。原本是打算亲自去一趟秘书办,奈何美联邦银行长助理打来电话。林特助将文件给了秘书,交代对方:“给秘书部实习生时音,并且通知她,身体不好可以先回家,带薪休假。”
彼时。秘书办公室。时音的情况比晨起那会儿更糟糕了。她咳嗽不断,还有点发热。脑袋晕乎乎,整个人提不起精神。逼着自己去看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内容,看了三五行视线就开始模糊。“时音?”
秘书长何花进了办公室,径直往时音所在的位置走。她将文件递给她。看见封面上“跨国合作项目详解”几个大字,时音稍怔。她就准备起身,何姐按了她的肩膀让她坐好:“收拾一下回家休息,把病养好了再上班。”
“何姐——”“你放心,是带薪休假,不扣钱。”
秘书长交代完便离开了。时音坐在椅子上出了会儿神,她拿起这份详细的合作案文件,翻了两页。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有了这份文件,她周一应该能交出傅聿川满意的方案。时音将文件放进包里。她打算走了。去医院挂个急诊看看,自己应该是发烧了。时音起身,收拾好东西,刚关了电脑,就有人喊了她:“时音,傅总让你去送文件。”
说话的是一个黑发的女人。也是实习生。平日里跟琳达等人走在一起,大家都叫她阿美。换做以前,时音可能会有所怀疑。今天她状态不佳,疼痛的大脑反应迟钝,加上傅聿川本来就在为难她,临时叫她去送文件也属正常。时音回话:“送去哪?”
阿美笑着走进来,把文件递给她:“中山亭路168号茶馆,只有半小时了,你动作得快一点。傅总这个会谈很重要,若是耽误了,你承担不起后果。”
-中山亭茶馆距离傅氏大楼很远。足足十公里。时音抱着文件下了楼,匆忙在街边打了一辆的士车。不堵车也需要行驶二十多分钟,今天还很巧地堵车了,堵在高架桥上。等了两三分钟,时音在开了门。一路从高架桥跑下去。还有一公里,她跑快一点应该能赶在十一点半准时抵达茶馆。许是生病的原因,她的步伐很沉重,吸入肺腔的每一口气都刺喉咙。这边又是一个小的经济带。过往路人很多。时音被小石子绊了一跤,还没来得及站稳,有人猛地撞向她,直接把她撞倒在地。剧烈的疼痛感袭上身,她顿时僵硬了,爬都爬不起来。“你撞人了!”
“是她自己冒冒失失,关我什么事!”
“无论如何是你把她撞倒了,你必须负责。她都站不起来了,打120急救电话啊!”
人群熙攘。四周喧闹嘈杂声一片。时音的头越来越疼了,她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什么。只一心抱紧怀里的文件,凭着记忆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她翻动拨号界面。原本是要拨时长天的电话,双眼昏花手指一顿,点了下方的一串号码。电话通了。傅聿川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时音?”
时音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了,她立马把手机放到耳畔,以为那是哥哥,这些天压抑在心底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哽咽哭诉:“哥哥,我摔倒了,我起不来,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