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医院。时音因吸入大量颗粒浓烟而晕厥,此刻人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室外红灯亮起。救护车来的速度快很多,林特助赶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外的走廊上只有傅聿川一人。男人站在空旷安静的过道上,工整的西装残损不堪。他头发也乱了。身上到处都是灰尘,脸上的金丝框眼镜都歪了。林特助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么大的别墅里找到时音,只记得当时火特别大,站在院子里都觉得炙烤。消防队来了。警员们在积极灭火。那十几分钟是林特助等得最漫长的时间,直至看见大火浓烟里傅聿川抱着时音稳步走出来,他吊着的那口气才松下来。救护车也候在外头。傅聿川没理会任何人,抱着时音大步上了车,来了医院。来的路上车程半小时,林特助开了近半小时的车,到了此刻,他也没冷静下来。真的无法想象先生会做出这样的事。冲进火场。冒着生命危险,几乎是用命去寻找时小姐,把时小姐平安带了出来。先生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在乎时小姐。也许,先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在乎时小姐吧。初见是因为背影相似,因为替身效应将她带来梨园,日夜相处中,不知哪些点滴落进了他眼里,扎根进了他心里,慢慢占据了份量。-翌日。下了一夜的雨,今早终于放了晴。空气里湿漉漉的,未干的雨滴落在梧桐树上,顺着树叶脉络一滴一滴往下落。时音睁开眼。喉咙的干涩疼痛令她皱了皱眉。“音音你醒了?”
“哪里不舒服吗?身上什么地方疼吗?医生说你吸入过量的烟尘,呼吸道受到一定的影响,喉咙是不是疼?”
“我给你倒了杯温水,哥扶你坐起来喝水。”
耳旁有人说话。时音听到了声音,但没有听清对方说什么。她平躺在床上,脑子里浮现的全都是阴暗潮湿地下室的景象。着火了。火势很大,浓烟蔓延到了关押她的房间。她拼尽全力咬着破碎的玻璃片,弓着身子反复割着束缚在双手手腕上的绳索。绳子太粗,她的口角出了血都割不断。屋子里温度持续升高。强烈的烟灰令她喘不过气,她忍着大脑缺氧窒息的难受,依然用着最后一小点力气割着绳子,想要活下来。在她意识涣散的前夕。她听见一道剧烈的踹门声,刺眼的白炽灯光从门口照射进来。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了傅聿川——时音蓦地回过神。她转过头,视线里装入时长天端着水走到床边的身影,时音坐起身就喊住他,问道:“哥,傅聿川是不是去救我了?”
她嗓音嘶哑。刚开口说话有点费劲。时长天想着要给她喝点水,但看见她这担忧的模样,只好先回答了她的问题:“嗯,是他去了程卓的别墅,冒着大火把你从地下室抱了出来。”
果然是傅聿川。不是梦。她那时以为是缺氧导致的眼花,原来没看错,就是傅聿川。时音没有心思喝水,“他现在在哪?”
“隔壁病房。”
“他受伤了?”
“是的,伤势如何暂时不清楚,还睡着。要等醒过来,医生才好做全面的检查。”
没等时长天说完,时音掀开被子就下了床。穿好拖鞋快步往病房外走。时长天连忙放下手里的水杯,跟了上去:“音音,你自己的身体还没好,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不能随意走动——”时音几乎是跑着出了病房。推门进了隔壁。屋子里非常安静,没有医生也没有护工,林特助也不在。时音迈开大步穿过客厅进入内室,入目便是躺在病床上的傅聿川。他穿着蓝色的病服。安静平躺着。手背插着医用针,床边放着一架悬挂输液瓶的架子,上面还有两瓶没输完的药水。看惯了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忽然换成病服,时音有点不太习惯了。她顿了两拍,才抬脚往床边走过去。她弯下腰,想帮他盖被子。握住他手腕那刻,她才发觉他手上有伤。他的手背、手指包括掌心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衣袖下的小臂能窥见被烫伤的红痕。时音心口紧了紧。她真的没有想过傅聿川会前往北郊别墅,更没想过他会冲进烈火里救她。光凭泄入地下室的浓烟,时音就能猜到火势有多凶猛。可他还是冲进来了。在她命悬一刻时将她带离火场。她也没想到,傅聿川与程卓合作是个幌子,实际上他帮了时长天。这件事,她还冤枉了他,在他请她吃中餐的那个晚上,失控地骂他,所有难听的词儿都往他身上堆积。时音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仔细掖了掖被褥。随后拉开旁侧的椅子,坐在床边。她守了将近一个小时,窗外鱼肚白的亮光逐渐被升起的太阳光取代。床上的人还是没什么反应。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时音有点担心,她伏低身子靠近,轻声喊道:“傅聿川?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不能有事,不然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程卓这件事是我武断了,当时听见哥哥晕厥入院的消息,我失去了理智。所以那天晚上在沁园春中餐厅才会对你说那些话,是我不对。”
“那是气头上的话,不是真的。回京前我挨饿受冻十九年,回到京城时家,我一边讨好时老爷子,一边谨小慎微在时耀夫妇眼皮下偷生。来梨园,物质生活不用愁,比我前二十年过的日子都要好。”
“说你冷血没有人的感情也不是真的,是我口不择言。你给我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每次出差都给我带不同样式的粉色钻石,我不该这样说你的。”
“傅聿川?”
“听见我说话了吗傅聿川?”
时音低垂着眸子,就在她不抱希望的时候,男人低哑的嗓音忽地响起:“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