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傅拿着大勺指着大家伙道:“你们这些人,皇上给你们饭食,感谢皇上都这么不尽心,这么喊,皇上他老人家能听见吗?没吃饭是怎么着?”
“是,是没吃饭呐。”
人群中不知是谁,那尖细的嗓子喊出来,像宫里的太监一样,确实十分招笑。连大师傅和现场的几个兵丁都笑了。大师傅笑道:“这是哪个狗娘养的?哈哈,好了,别笑了,大家伙听我口令,我数一二三,一起喊。”
“谢皇恩!”
“听我叫号,不认字的,让兵丁衙役帮忙看看,一次给记住了。”
“大字不识吧,数也不识,唉。”
大师傅骂骂咧咧的开始给大家舀饭。说是饭,其实就是七分水,三分粮,这三分粮里还是八分麸糠,二分米粮。第一碗,柏姐却坚持要先让山羊胡老先生先吃,老先生却之不恭,也就先吃了。第二碗柏姐想让给弟弟,弟弟却坚持让姐姐先吃,说了一通为了小孩子的话,姐姐这才先吃了。扣柱转身拿牌再去找大师傅,却被告知,一个木牌只能领一份饭食,叫到就来,过了就算。扣柱磨蹭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招了,转头看到姐姐正在抱着孩子喂孩子,并不时抬头向自己张望,只得双手捧空碗就地蹲下佯装吃了起来,最后一饮而尽,还拿袖子横在嘴前摸了摸嘴。下午垛好了柴和,就拿个小木棍跟老先生学认字。扣柱怕姐姐吃不饱,晚上依然如此,夜里饿得实在睡不着,就揪了草垫上的草胡乱咽了几根,权当充饥。第二天,天没亮,打水的一行人就要上路了,扣柱跟姐姐说,待的实在无聊,想跟上去瞧瞧热闹,姐姐以为是孩子心性,嘱咐了几句就答应了。那名年长的士兵和另外两个兵丁带着大家,走了两里路,到了一口井旁,这是一口轳辘井,多年的使用使井上轳辘油光发亮,行人里的壮汉熟练的将木桶挂在钩子上,放到井中,拉住绳子猛地往下一抖,木桶就沉到水下,接着搅动手柄,木质手柄的咯吱咯吱声音和麻绳吃劲摩擦轳辘的声音同时传来。不一会儿一行人挑足了水,就往城门走去,扣柱年龄小,就帮一个瘦弱一点的汉子扶着扁担后面的桶,帮忙减轻一点负担,但回城的路刚走了一半,扣柱突然晕倒在地,后面的汉子幸好眼疾手快,才没有踩到扣柱身上,就这也因为踉跄,半桶水撒了出去,有一半泼到了扣柱脸上,冬天天冷,水也冷,扣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但脚上也和踩了棉花,虚弱无力,站不起来了,中间的几个人放下扁担就聚拢了过来,前面兵丁跑回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孩子晕倒了。”
众人答道。“快点快点,耽搁了时辰,回去你们都得挨饿。”
后面的兵丁也跑了过来。“这左右也无闲人,大家伙继续挑水,来,你把我的刀跨上。”
说着将腰刀递给了后面跑来的兵丁,“我来背上这孩子。”
那名年长的士兵说道。后面的兵丁没好气的说道:“这可真是见了活祖宗了,阿吉老哥,让这孩子自己走还不成?”
“都是一条命,我背他一里路又不会少块肉。”
就这样吧,你还到后面去。”
阿吉说着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大伙前边。“大叔,我认得你,你就是昨天给我们指路的人。”
扣柱伏在他的背上说道。“哦?记性不错,但我记不得你了。”
阿吉说道。“另外一个小叔叔叫你叶赫那拉,这么多兵爷就你人最好。”
扣柱说道。“叶赫那拉是我的姓,就和你们汉人张王李赵一样,我的名字是阿吉,叶赫那拉阿吉,对了,孩子你没吃饭吗?城里不是舍粥了吗?你怎么会晕倒。”
阿吉问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姐姐,她还奶着孩子呢。”
随后扣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真是个好孩子,来,大叔这还有个红薯。”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包。“这得慢慢吃,噎人,你的事我一会儿去给你解决。”
说着将红薯递到了脖子后面。走到城门口时天蒙蒙亮,衙役们已经大开城门,清点人数后,放一行人进了瓮城。阿吉并没有走,而是走到供桌前,又取了一块号牌,拿在手中。这时昨天那个胖师爷说话了:“阿吉,你这个老兵油子,怎得这么不守规矩,拿号牌做甚?难不成你也要吃这填不饱肚子的稀饭?”
“李师爷,我拿这号牌自有用处,少多管闲事,又不吃你家的,操心过头了。”
阿吉反驳道。“你当心我告诉你的上司。”
李师爷抢到。“你去啊,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个白字师爷,写十个字你能错仨,还来奚落我,你胡乱记人数,记也记不准,你去告,看看能要了谁吃饭的家伙。”
阿吉向李师爷走近几步,攥了攥拳头。有把柄在人手中,李师爷心中发怵,脸上又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跟旗人较劲没好果子吃,就低下头翻看名册,没敢再和阿吉对视。任由阿吉取走号牌。阿吉到了瓮城中找到了扣柱,像柏姐说明了情况,柏姐听了一直抹眼泪,连一旁的老先生也一直赞叹扣柱有情有义,自己没看走眼。谢过了阿吉,在阿吉处还听到一个消息,等过几天城内辟出地方,他们就会被迁移过去,女的会为兵士缝制被褥,工钱饭食会由兵部统一开销,男的会在工头的带领下给皇家修园子,干些挖塘砌墙的活儿,多劳多得,凭本事吃饭,也算是当了回皇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