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平坦的高速公路上,一辆红旗轿车正在疾驰,方行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两边黛绿色的青山不断后退,山上顶峰的位置,已经出现一片一片红色和黄色的彩林,阳光照耀之下,反射出深秋的影子。
方行收回目光,奇怪地司马烈:“你怎么不用自动驾驶?”在方行远眼里,司马烈是一个喜欢把自己做旧的人,比如喜欢上厕所看书,而不是看手机,比如喜欢自己开车,而且开车不用导航,而是看地图。 “第一,锻炼大脑,让它保持足够的敏捷性,避免对元机过度依赖;第二,自己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司马烈带着墨镜,扭头看了一眼方行远,又回头继续开车:“作为情报人员,你要永远相信自己的身体,而不是元机。对我而言,元机,只是知识和信息下载的载体,除此之外,它没有任何意义,懂吗?”
这一点方行远和司马烈有同感,不过他却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咱们这一趟算出差吧?出差补贴一天能有多少?有300没有?”
“这么缺钱吗?老方。”
司马烈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方行远,直到他确信方行远并没有跟自己玩脑筋急转弯,才回头看着前面的路。 “钱倒不是问题,问题是没人分享啊!”
方行远虽然口气很大,却突然叹了口气:“司马,说真的,你说,有没有什么科技可以把人送回2023年,你是搞情报的,这方面消息应该了解很多吧。”
司马烈有点无语,他觉得方行远老是聊这个话题,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神经有问题,想了想,只好先开导两句。 “老方,嗯......我不是有意冒犯啊,我看了斯明对你做的结论,你应该是在元宇宙玩了一个游戏,玩得太沉迷,给自己立了一个深情的人设,时间久了,你就把故事带到了现实世界,是吗?”
“随他怎么说吧。”
方行远有点无所谓:“在我眼里,他就是个狗东西。怎么样?我在他眼里是不是也狗屁不是?”
“那倒没有。”
司马烈差点笑出声来:“报告里说,你唯一的亮点,是在元宇宙发现了庄严是间谍。”
“那当然。”
方行远突然得意起来:“你是不是也深受启发?”
司马烈头也不回:“那都是我们玩剩下的。”
方行远突然感觉特别没劲,他觉得不管是斯明,还是司马烈,都太他妈能装了。便向后调了调椅背,然后闭着眼睛问了一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300一天,有吗?”
“不到,不过也差不多吧。”
司马烈淡淡回了一句,他没告诉方行远的是,这次出国,他们都是以私人身份办的手续,根本不是什么出差。 许久,方行远突然轻轻问了一句:“我在飞机上打架,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们......会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当然,我相信我们打架的视频的每一帧,都被别人研究透了。”
司马烈专注地看着前方,语气淡淡的:“你要是保持克制,我会表扬你,不过......也会瞧不起你。”
方行远睁开眼睛:“要是暴露了,我们......要不要取消任务。”
司马烈嘴角微笑:“一个计划,如果不考虑任何意外的发生,那只能是纸上谈兵。”
“那,你的计划,能跟我说说吗?”
方行远突然坐起来,期待地看着司马烈。
司马烈轻轻摇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 介川恒一拎着公文包,低头走进东乡智的别墅院子,随即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院子里高大的树木,叶子全都变成了金黄的颜色,秋风一起,落叶便如天女散花般在空中飘飞、旋转、起伏,最后恋恋不舍地落在地上,将院子铺满厚厚一层。 介川恒一仰起头,迎着秋风阵阵的凉意,感受着夕阳的最后一丝温度,有一种今夕何夕、今世何世的感觉。 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可是介川恒一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至于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是收回目光,匆匆向前走去。 走到阳明斋门口的时候,看着门前迎接自己的斋藤,介川恒一才猛然反应过来——美津子不在了! 往常这个时候,美津子一定站在门口,鞠躬向自己甜甜地说一句:“介川君,总裁在书房等您。”
美津子是那么大方、美丽、和蔼可亲、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 介川突然意识到,不管是自己,还是川岛、熊本、渡边,其实对美津子都有一份特别的牵挂,美津子其实也是阳明斋的凝聚力之一。 可恶的小松健次郎,居然带着美津子远走高飞了。 “介川君,总裁在三楼书房。”
斋藤粗重的嗓音,将介川拉回现实,介川抬头看了看斋藤,便跨步走进别墅的大门。 三楼,介川踩着厚厚的地毯,穿过长长的木质走廊,来到悄无声息的书房门外,四周一片安静,安静得让介川头皮发麻,深深地呼吸一口之后,才鼓足勇气,轻轻推开书房的门。 门内一团漆黑,介川瞪大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见窗边的躺椅上,躺着满头银发的东乡智。东乡智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只有一头银发,随着心跳的节奏缓慢起伏,让介川确信他还活着。 秋日的黄昏,昏睡的老人,介川恒一仿佛来到了荒郊野岭,他鼻子有点发酸,无法将眼前的东乡智,和不久前那个聊发少年狂的东乡总裁联系在一起。 美津子的离去,不仅让东乡智,而且让整个阳明斋都死气沉沉。 该死的小松,他难道不懂君子不夺人所爱的道理吗? “总裁。”
介川小心翼翼靠近一步,轻轻呼唤了一声。东乡智没有反应,但是凭直觉,介川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愿意面对醒来的世界。 “总裁。”
介川又靠近一步,边走边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书:“东渡航空的乘务员,千代子小姐又送来一本书。”
仿佛被注射了强心针一般,东乡智突然睁开眼睛:“书?什么书?”
“《明治维新》,总裁。”
介川恒一脸上堆着喜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东乡智突然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敏捷的身手,跟刚才判若两人,随即走到墙边按下开关,房间立即变得灯火通明,介川恒一不太适应,使劲眨了眨眼睛。 “介川君,你抢了我的台词。”
东乡智哈哈大笑,从介川恒一手上把书夺了过去,随即拿在手上贪婪地翻阅,嘴里却问道:“今天几号?介川。”
“10月9号,总裁。”
介川恒一微笑着答道。
东乡智翻书的手停在第109页,这一页并不完整,可能是印刷质量的问题,这一页的第三段第一行,竟然是空缺的。 东乡智放下书,又走到茶几旁边,拿起自己常看的另一本《明治维新》,翻到第109页,第三段第一行,赫然写着:明治37年4月15日,伊川小镇突然变得格外热闹,下午三点,井上街唯一的酒馆里,走进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 东乡智仰头想了一会儿,随即合上书,指着沙发对介川说道:“坐,坐吧,介川,你好像还有心事?”“是,总裁,还有一件事。”
介川一边说,一边在沙发上坐下:“伊藤优美的事,被柳生云舒盯上了,他可能要找麻烦。”
东乡智坐在介川对面,沉思了片刻:“不是都处理干净了吗?”
“是的,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那你还担心什么?介川,你怕啦?想退出?”
“不不不,总裁。”
介川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苍白,语气中似乎也带着一股寒气。 “总裁,介川并非怕死之人,可这么做,真的值得吗?今天的基因图谱,跟古代的户籍花名册一样,如果交出去,就算是投降行为。总裁,我们......真的要牺牲基因主权吗?”
“主权?”
东乡智喃喃地反问了一句,许久,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们还有主权吗?领土主权、数字主权、基因主权,我们还有吗?介川,我们还有选择的权力吗?”
“我知道,我知道,总裁。”
介川恒一喃喃说道:“您和川岛所面临的压力,比我要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