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瘸子脸露难色,低声的对我说:“你也看到了,如果不遂了她的心愿,她不仅会变僵尸伤人,还会化为厉鬼。”
我其实早看出来了。 房檐下挂着的丧灯笼,灵堂布置的这一切,都是马婆婆自己做好的。 那四方脸庞中年男子说,他们上门的时候马婆婆断气躺在棺材里,也就是说,她是自己躺进去的。 这是提前知道自己过不了这个坎,在弥留之际给自己布了后事。 竟然能算出自己要死,有这种本事,我当然相信张瘸子说的话。 “你让我给她上头香?”
我可不想跟死鬼攀亲,就摇了摇头:“我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如果,你成了她的徒弟,给她上头香是不是很合理?”
张瘸子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前段时间我来看过马二婆,她当时神叨叨的跟我说,她在世的亲人都走光了,要是能遇上一个满意的徒弟,她就可以安心的上路了。”
“现在想起来,当时她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但不想让剃头匠这门手艺失传,因此一直都在等一个她满意的传承人。”
我被张瘸子说的脸阴晴不定。
张瘸子的这番话让她觉得心惊肉跳的,可想到自己刚来这里就做了那个怪梦? 梦到了来这屋里遇到马婆婆的一幕,而且恰巧是在她临死前的时候。 难道,她真的是在等自己? 看到我神色复杂,张瘸子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我虽然是个走脚看事的,但也能看出你最近时运不高,要是你愿意当马婆婆的徒弟,说不定还能化险为夷。”这话,让我想到在梦里时,马婆婆也说过类似的话。 马婆婆还说自己有大难,并且嘱咐答应她两件事,就送自己一件保命的东西,保不准能让自己逢凶化吉。 这其中的一件事,就是上头香。 这老太婆到底是什么人,一步步算计的精准到就跟剧本一样。 她既然能看出并且说我大难临头了,那么她说的两件事,保不准真的能让自己逢凶化吉。 自己如果当她徒弟,再怎么着不可能让自己做短命鬼吧? 我转头看了眼躺在棺材里闭着双眼的老太婆,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径直就朝着条案走过去。 我拿起供桌上张瘸子放下的几柱香在燃烧的蜡烛火苗上炙烤。 不一会儿村民又发出一阵惊呼,有人吃惊指着我手上的香,嘴里说着了着了的话。 我对村民的吃惊罔若未闻,将三柱香插在香炉里,抬眼看向马婆婆遗像,她的遗容似乎在这瞬间,笑容更盛了。 我不敢多看,扭头转身的时候,忽然从头顶房梁上掉落一个物件。 是一个红布包裹住的东西,缠绕了红线,落地发出来的声音,似乎是一个木盒子。 我弯腰把那红布包裹的物件捡起来,这时张瘸子上前看了一眼,说:“你果然是马二婆相中的徒弟,你现在给她上了头香,这物件看来是她留给你的。”
这话却让我心里五味杂陈。 看来这的确是马婆婆梦里所说给自己保命的东西,不过我只完成其一,还有另外一件事。 我对张瘸子开口说,“我还要去岭园一趟,接下来……” 张瘸子阻拦的点头:“你先忙你的事去吧,你只要记得,马二婆下葬的时候,你把她送上山就行了。”
按农村的规矩,寿终正寝需要停灵三天才下葬,而下葬的时候需要亲人扶灵送死者上山。 我现在稀里糊涂的就成了马二婆,唯一在世的亲徒儿。 虽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也不好反驳,只能微微的点了点头。 六槐村就在山腰下,顺着小路十来分钟就到了,古桃就在岭园里。 不愧是当地的神树,到岭园里我都惊了。 古桃苍松翠柏,枝桠横生,被水泥围了十几米的台子。 树上挂着很多祈福的木牌和红线吊着的锦囊,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盛开的桃花鲜红就像是一团火,仙气外溢。 在这个季节桃子早就过季了,按理说这时候也不是桃花盛开的月份,可这桃树却遍树生花。 我围着古桃找了半天,终于在桃树上找到了一颗干瘪发黑的桃子。 去年的果,没想到如今还挂在树上。 “竟然是一颗枭桃!”
我脸色大喜。
桃子经冬不落,干枯后悬挂树上,如枭首之状,故名枭桃。 因为样子如犯人枭首悬挂于城头,是辟邪圣器,能斩妖除魔。 我大喜过望,费了老半天劲终于把枭桃摘下,这枭桃果肉干紧,多呈褐色,略发黑。 收好后,我又在桃树向阳方折断了几根桃枝。 有了这东西在手里,心里一下就安心多了。来这里的目的已经完成,在回去的时候我又去马婆婆灵堂看了一眼。 因为后天马二婆出殡,按照规矩,我要送她上山。 我没有直接去蛇岛。 但是这里离我们村不远,我回了趟老家,打算把奶奶留下来的几样东西包括那本书带上。 尽管只是离开了短短的几天时间,却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村子的一切还是如往常一样。 回到村道的时候,看到三三两两的村民,但是他们神情都有些呆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蛇庙的缘故。 柳家白蛇没有死,他们供奉的香火就会不停的被吞噬,从而身体也会不断虚弱。 想要解决这件事的根本,就是毁了柳家白蛇。 推开奶奶家的院门时,忽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凉。 院落飘进来不少枯黄的落叶,短短几天时间,窗柩也落了不少灰尘,整个屋子透露着没有烟火的凉气。 转了一圈,屋子里十分凌乱,我拿起扫把,打算把房子好好的打扫一下,顺便以前那些不能用的全部都翻出来扔掉。 可当我清理奶奶住的房间,翻抽屉的时候,发现在底部旧报纸覆盖的最底层,有一张黑白色的照片。 那张老式的照片,背景就是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奶奶坐在石墩上,微笑的注视着镜头。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她在笑,我背后就有些发麻,越是这样看,心里莫名就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