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寒潮就来了一回,比往年更冷。北境快马来信,粮草和保暖的军物不够需要添置。可他手头上的银钱已经不多,要添置足够的军资物品,又要确保质量,合算下来也只够一半。剩下的一半愁得他好几夜睡不着。“郡夫人不必多礼,坐。”
他身穿常服站在面前,容貌端方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疏离感,透着几分矜贵和冷漠。那是身份尊贵身居高位之人身上才有的,叫人不敢轻易靠近。张汐音看他坐下了,自己才挨着椅子坐好。“王爷没休息好?”
她以平常的口吻问。段渐离看她。张汐音解释道:“王爷神态带着疲倦之色,眼底乌青也很明显。”
段渐离肤白,那乌青更是明显。他愁说:“初冬已至,北境今年的初寒比往年的凶猛,原先送去的那些保暖衣物只怕不够。”
张汐音点头,也不绕弯子,直言道:“王爷不必忧心,我今日便是为此事而来。”
说话间,她示意旁边的戴嬷嬷。戴嬷嬷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孙管事见状上前接过,送到段渐离的手里。段渐离打开布包,才看到里面竟皆是一万面额的银票,足足一百张。握在手里,厚厚的一沓。一百张,便是一百万贯,那是个什么样的数字段渐离是清楚的。孙管事都看呆了。这郡夫人竟是来送钱的,一送送一百万两,我滴个天爷啊!不怪那定安侯府的人骗婚。大誉首富张家有钱,忒有钱,忒忒有钱……段渐离拿着一百张银票,眼中讶异之色掩盖不住。“郡夫人,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一百万贯确实不是一笔小钱,也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今日特意送来给王爷倒也不是我多么大方。但边境将士为国出生入死,若是没有他们,何来的国内安稳繁盛。这些钱还希望王爷您替将士们收下。”
段渐离把银票收回布包里递给孙管事。孙管事接过,直接送回到张汐音的面前。“王爷?”
张汐音不明白的看他。段渐离问:“这一百万两银票,你积攒了多久?”
“不满王爷,五年!但您放心,这些钱我都是正经赚来的,绝对没有一分一毫的肮脏钱。”
张汐音说道。她以为是这个?段渐离摇头。“郡夫人若是想为北境的将士尽一份力,本王很是感动,但这笔钱郡夫人还是收回去吧。”
孙管事垂眸,饶是他活了几十年,此刻也想让王爷收下。一百万两啊,哪怕不收全部,收下个二十万也足够北境过今年这个冬了。张汐音是真心想给这笔钱的,可见段渐离不收,她也有些疑惑。她明明记得,前世段渐离便是为了此事焦头烂额,最后还是变卖了府中不少物件,另加陛下拨款才够的。段渐离笑道:“郡夫人想做好事,却也不该这般不留名,本王说句实话,也实在心动。但你除了送钱过来,还有更好的方法。”
张汐音顿了顿,明白过来:“王爷,您的意思是……”段渐离笑道:“是,郡夫人只要去准备这些东西,本王后面自有安排。”
张汐音起身施礼:“如此,那我立刻便去准备。”
段渐离起身相送到门口,看这戴嬷嬷扶她上马车。“郡夫人。”
他喊了声。张汐音扭头看去。台阶上,段渐离抱拳作揖:“多谢。”
张汐音微笑回礼。——一百万两的银票送回钱庄,张汐音回府之后叫来紫苏。“……把人都请来,还有账房先生,万管事也叫来,保济堂的丰大夫和廖大夫也一并请来。”
这么多人啊?紫苏知道是大事,也没敢怠慢,吩咐了人各自去请。傍晚时,便基本都到了。“马行那边的曾管事去了汴州,顾大哥也来不了。”
紫苏低声道。张汐音问:“副行头呢?”
“在城外,叫人去喊了。”
准备军资还需要不少时间,马行这边倒也不急。张汐音起身出去。请来的管事们都在南房这边招待,周老夫人知道后疑心张汐音有什么算计,带着陈氏巴巴赶来。“汐音,发生什么事?怎么把管事们都叫来了?”
她问。张汐音只是冷淡的说道:“发生什么事与老夫人也没有关系,老夫人就不必问了。”
戴嬷嬷出来赶人:“我家姑娘在跟商行管事们谈重要的事情,老夫人还是避嫌的好。”
周老夫人暗暗咬牙,却也知道不能旁听,带着陈氏退到远处。南房的周围都被人守着,等闲靠近的赶走。陈氏低声道:“也不知道她商量的什么?这么大的动静只怕不是什么小事。前些日还说自己的库房抓了贼子,母亲!她不会是……”要把嫁妆挪走吧?嫁妆、嫁妆。女子嫁入夫家之后,嫁妆是归女子私产的,夫家不得挪用,否则会被人诟病的。当然,若是女子自愿拿出来旁人就说不得了。他们为了蒙蔽张汐音,一直都没有在钱财上找张汐音主动要过,哪怕是之前负债累累也不曾开口。只将中馈钥匙交给张汐音,她自己便懂事的把一应债务都还清了。周老夫人低声道:“若当真是如此,那得想想办法,绝不能让她把嫁妆挪出府。”
抬进了侯府的东西,哪里还有带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