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不过如此吧。誉泓帝在愤怒过后,却觉得甚是可笑的,捂着脸呆坐在椅子上发出无可奈何的笑来。“皇兄,臣弟所言句句属实,早知真相却一直到如今才告知皇兄,实是在寻找证人证据。”
段渐离说着,后退数步跪下:“皇兄,臣弟要告发李皇后私通,祸乱后宫,以女换子,扰乱槽钢,杀人灭口,罪大恶极。”
誉泓帝笑容停下,手拿开一双略有些通红的眼看着段渐离,半晌之后他缓缓说道:“你说什么?太子不是她的……”段渐离:“李皇后私通北凉质子,十九年前为得后位与周家,李家合谋从宫外搜寻同期怀孕的女子。设计在生子之时,若不是男婴则替之。李悦菀为北凉王之女,而太子是宫外一个平民之子。”
誉泓帝:“……”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段渐离似乎还有话说,咬了咬牙:“往下说。”
“十九年前李氏与周家勾结,在宫外寻找了多个怀孕女子,设计生下孩子之后替换,随后,将所有知情者一一剪除,此为受害名单。”
段渐离又掏出一份名册。誉泓帝伸手接过,先看了证词,再看后面的名册。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凉。这二十多年,从他认识李皇后至今,他自知自己太重国事,对后宫嫔妃子女的关心少了些许。可他也是扪心自问,比起其他的嫔妃,李氏他是对得起的。她怎么敢?她怎么敢……“李氏,李氏……”誉泓帝将手中的东西重重的砸在桌面上。李氏将他的一片真心攥在手心里揉搓,再扔到地上不断的践踏。这么些年,她养着个假儿子,心里念着北凉那个野男人,那他呢?“她将孤置于何地?置于何地?”
誉泓帝真的气急了。段渐离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等他发泄。可誉泓帝到底是个稳重的人,每日每日的上朝,遇见的事情多如牛毛,奇葩的事情也听了不知凡几。纵使他如今才知道,自己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精心培养的长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儿子,他也逐渐的冷静下来。牵扯太多了,不单单只是后宫而已,还有朝廷的事。誉泓帝低着头沉默的想着各种事情,太子非段氏血脉,李氏私通他国质子并且生下孽障,国舅府如今等着发落,若是此时传扬了出去,大誉必乱。北凉国定然会伺机再起事端,去年战事刚平,他的皇弟好不容易从北境归来,王妃都还未娶呢。誉泓帝头疼之余,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得他一手扫落了桌上的东西,捶桌子骂道:“贱婢啊,贱婢啊……她简直就不是个人。”
他泪流满面,不曾想他兢兢业业的守着大誉江山,到头来差点毁在一个佛口蛇心的女人身上。誉泓帝咬着牙:“渐离,此事定不能让外人知晓,需得悄悄瞒下此事,可该如何做?”
段渐离说道:“皇兄,此事你可以这样……”——方凌盛的声音从御书房外传来。“陛下,太子已经回宫了。”
段暄鸣回到宫中,便让方凌盛去传话。“孤知道了。”
誉泓帝起身,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他看向身旁的弟弟露出一丝杀意的冷笑:“是该处置他们了。”
两人出来之后,誉泓帝在方凌盛的耳边说了几句,方凌盛应是,让干儿子去办了。人又被聚集在了一起,不过换了个地方,在正阳宫中。李悦菀和李皇后跪在地上,膝盖上什么都没垫,地板冷硬得厉害,寒风吹在身上冻得两人瑟瑟发抖。段暄鸣心疼自己的母后,跪下求情:“父皇,冬日地上寒冷,还请父皇准许到殿内。”
誉泓帝坐在廊庑下的暖椅,居高临下睨着下方瑟瑟发抖的两人,眼眸中的冷色如刀子般要剐人。段暄鸣看得心惊肉跳,话说完又后悔了。誉泓帝终于开口了:“付太医如何说?”
段暄鸣低着头,心虚中却又无比肯定的说道:“滴血认亲之法确实可行,前周是有过许多先例的。”
誉泓帝眉头一挑,冰冷的目光缓缓的凝着段暄鸣。“呵,是吗?”
段暄鸣被呵得胆战心惊,却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肯定:“是,千真万确。”
“方凌盛,打碗水来。”
誉泓帝抬手示意。方凌盛早有准备,把一碗温水端来。天气冷,这碗温水撑不了多久。誉泓帝直接示意,方凌盛亲自动手,拿着匕首过去割了李悦菀的手指头,两滴血液落在碗中。看着方凌盛割血,段暄鸣立刻说道:“父皇,让儿臣来吧,儿臣既然是她的同胞兄弟,用儿臣的血最是合适。”
誉泓帝再次看着段暄鸣,仍是没说什么的同意了。方凌盛走过去,段暄鸣将自己的手指割开,看着两滴血液落在碗里。“有劳公公了。”
他低声道。方凌盛没说话,端着碗去给誉泓帝看,又转而给霁王看过。水碗里,两团血液沉淀到碗底之后,慢慢的凝聚融合起来了。誉泓帝的眼神微变,他看了眼段渐离。段渐离这会儿倒是不看他了,自己去拉了张椅子坐下。誉泓帝收回目光。方凌盛跟着誉泓帝已经三十多年,他一个表情动作就大抵知道什么意思。“血,已融。”
方凌盛说道。李皇后和李悦菀同时眼眸一亮,段暄鸣已经开口了。“父皇,看来当年确实是……”誉泓帝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他起身往下走,一步步踩下台阶,走到李皇后的面前蹲下来。一身的暗金色绣金龙袍,誉泓帝冷峻的脸庞凑近李皇后,狭长深邃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他的眼神很平静很淡,看得李皇后心间发颤。“陛下……”“皇后啊皇后!”
誉泓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李皇后正觉得誉泓帝这话透着可怕之事,他又笑了起来。“从今日起,皇后禁足正阳宫,至于她……”李悦菀立刻抬头看着誉泓帝,一眼,她看到了誉泓帝斜视的眼神,吓得低下头。“带去淑月宫吧。”
李皇后一怔,想说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陛下没有说什么,定然是信了。禁足而已,没事,她本来也是在禁足,李皇后暗暗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