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任路上就遇到这样的事,有一定巧合,但却并不偶然。虽然络腮胡子所讲,不能成为其设卡收费正当理由,但却有其成因,乌鑫县社会状况可见一斑。民间已经成了这样,官场、企业、商界又会是怎样呢?煤炭产业到底到了何种地步?是仍有潜力还是几乎血尽毛干了?这一天多了解到的内容,究竟是冰山一角,还是偏差巨大之皮毛呢?说起这次调任乌鑫县,赵林然心里很没底,毕竟太突然了,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但这终究是机会,赵林然没有退缩的理由,只能尽量提前了解一些。只是在短短一天多时间里,赵林然的信息来源实在有限,一部分来自许援疆传递的资料,另一部分是网络传言,当然刚才的经历也算。从仅掌握的这些内容看,乌鑫县是成也煤炭,败也煤炭。采煤历史起码上百年,规模化采挖也有大几十年,曾是很辉煌的“小煤都”。在煤炭地位最重要年代,由于乌鑫煤炭资源丰富,差点成为副部级特别市,后来改为设立地级市。但就在相关手续即将获批阶段,赶上国家产业政策调整,环境保护、调整产业结构成为主流,地级市的设立也就不了了之。虽然乌鑫最终只是端河市下辖县,但采煤无疑是最重要的支柱产业,凭借采挖这些资源,地方政府和人民都曾经风光一时。近些年受主客观因素影响,采煤利润率越来越低,当地只能在挖潜上下功夫,所引发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其中贪腐问题就特别突出。直到上个月爆发贪腐窝案,涉及县委班子成员五名、其他副处级十一人、正副科五十多、一般经办人员三百多人,另外端河市委、政府也有人涉案,据说案件惊动了最高层。在这些涉案人当中,几乎九成都来自煤炭行业,其中副处级以上都有煤炭系统履历,四名班子成员更是先后管理县里煤炭产业。网络上曾言“乌鑫煤炭行业没好人”,现在全县行政事业单位谈煤色变,分管煤炭也由“香饽饽”变成臭狗屎,赵林然也才有了“捡漏”机会。但这“漏”究竟是赚大发了,还是会把自己崴进去,现在很不好说,变数太大了。远了不讲,只怕类似刚才的事项就不少,也未必都是设卡收费,但因煤而生的遗留问题一定很多,一定会牵绊对煤炭行业的治理。如何解决当前困境与遗留问题?如何不受贪腐窝案影响?如何走出一条新的乌鑫之路?哪些是自己该做的?哪些是自己能做的?究竟又该怎么做呢?赵林然脑海中不时思考着,但思绪却一时很难集中,也没什么头绪。正这时,电话响了。赵林然看到来电显示,马上接通:“陈科长好!”
“您太客气了,我不是科长,只是办事员。请问您到哪了?”
对面声音很友好。“还有不到十公里。”
赵林然四外张望时,听到宣剑小声提醒,赶忙回应:“离约定地点还有十公里左右。”
“那就差不多,我们还有二十五公里,不过我们是高速,你们是国道。一会儿见。”
对方说完,挂了电话。赵林然收起手机,脑中不由得疑惑:这次组织部是什么人来呢?刚才给赵林然打电话的,是市委组织部二科科员小陈,这两天一直都是小陈联系。按照惯例,送县委班子成员的,大多都是市委组织部科长一级,除非是书记、县长赴任,可能来个副部长。按说不应该只是小陈,但赵林然对市委组织部人不熟,一时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十多分钟后,宣剑驾车到了高速口,将车停靠在出口旁路边。赵林然从车上下来,发现停车广场没有车辆提前停靠,于是站在车旁等候起来。时间不长,一辆端河牌照越野车通过出口,打着双闪,缓缓靠了过来。赵林然一边让开通道,一边招手示意。越野车靠边停下,赵林然赶忙上前,要给领导打开车门,这本是常规操作。可车门却从里面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车来:“赵县长,别来无恙!”
“尤哥,怎么是你?”
赵林然不由得愣住,不明白尤胜海为什么出现。尤胜海是许援疆秘书,和赵林然关系一直不错,但随着许援疆回市里,尤胜海暂时也就闲了下来,后来一直听说在家里调休。“我刚到市委组织部一周,干部二科副科长。”
尤胜海笑着道。小陈赶忙上前补充:“尤科长主持二科工作。”
“恭喜恭喜!”
赵林然抱拳拱手,心中暖流阵阵,深知这是许部长的安排,同时也更意识到此次赴任不易。许部长特意派尤胜海来,既是对自己的无限关心,也说明处变不惊的他都有些担心了,足见乌鑫县形势之严峻。“该恭喜的是赵县长呀。我一个副科长来送副处长,委实有些慢待呀。”
尤胜海打趣道。“其他人我谁都不认识,你来太好了。”
“那就好。这次提前没告诉你,就是想逗逗你,看看你到时如何失望。走,上车聊。”
两人说笑着,上了市委组织部越野车,宣剑开车在后面跟着。赵、尤二人其实有很多话要讲,但毕竟还有小陈和司机在,只能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但仍旧远胜和陌生人相处。汽车进入主城区范围,高大的楼房随处可见,但却很显破败,不过街上豪车很多,显得非常不搭。司机轻车熟路进了乌鑫县党政大院,来在恢弘的县委大楼前。赵林然注意到,楼前平台上站着五名男女,居中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他查过资料,知道此人是县委书记冯贺茹。只有五人?按说书记亲自迎接,其他班子成员也都该到场吧?该不会缺编这么多吧?虽然已经提前知道有多人落马,但赵林然真不清楚人员补充情况,现在看到这样稀少的人群,心里感觉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