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虽然在前不久就已经正式从高专毕业了,但由于最近一直在出差,所以还暂时住在之前的学生宿舍里。
不过因为马上就要换宿舍的关系,宿舍里的书本和一些杂物都被整齐地收到几个纸箱中,摆在角落里。 这样一来,原本不大的宿舍此时竟然看起来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这是在准备搬家吗?”五条悟随口问。
“嗯,过几天会搬到其他的宿舍里去。随便坐吧。”夏油杰话音未落,就看到最后进来的五条觉,已经毫不客气地抬腿坐到了沙发的扶手上。 那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动作,简直就像是在好朋友家里做客。 夏油杰:…… 算了,反正都放她进来了,就这样吧,当她不存在也行。 五条觉当然没有错过夏油杰看自己的目光,甚至还能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 于是,嘴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的白发少女,用舌尖卷着糖果从口腔的左边换到右边,随后咧开唇朝夏油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目睹了一切的夏油杰眼角微抽,他转向五条悟:“现在可以说了吧?”
语气有些不客气,很明显的表达出:赶紧说,说完带着她马不停蹄地滚。 夏油杰忍耐的模样不知道让五条悟想起了什么,他噗嗤地笑了一声,在夏油杰发飙前用一句话拉走了他的注意力。 “夏油同学的咒术师工作,会觉得辛苦吗?现在咒术界里干活的特级,只有你一个人吧?”
男人的语气有些微妙,但夏油杰更在意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辛苦什么的……” 宿舍并不大,五条觉的存在感又很强,让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于是,夏油杰话语的重点全都放在了那个被男人挡住了一半身影、处于自己视野边缘的女孩子身上。 “比起某些整天游手好闲的人来说,的确是辛苦的。”
现在的咒术界里总共三名特级术师。 九十九由基常年在国外游手好闲,什么任务都不做。五条觉在国内晃荡,但又比九十九由基好一些,大部分时候都会响应一级及以上或者紧急支援任务,至于其他的,就要看她心情了。 最后一名特级术师就是夏油杰自己了。虽然才刚刚高专毕业,但这几年来累积的任务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让人惊叹的数字。 这边的世界并没有多出不认识的特级术师,但是“自己”没有入学,杰也没有叛逃,那么那些曾经由他去做的任务,大概都丢给了杰。 五条悟正是根据自己那边的情况大概推测了一下,才有这么一问。 但问出这个问题的五条悟还没答话,身后的五条觉比他先出声了:“怎么?自己喜欢给人跑腿打工不算,还要拉上别人啊?哦,我倒是忘记了——” 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顶的棒球帽调转了方向侧戴在头上,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她的正脸。 她在说话间微微低下头,用手指勾了一下鼻梁上的圆片小墨镜,那双蓝得惊心动魄的眼睛便彻底地暴露在空气中:“你那个讨厌的正论,是什么‘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对吧?”
两年多前,五条觉和夏油杰因为任务的关系,在一起待了几天。 那时候关系还不像现在这么糟糕的他们,偶尔也会聊天来打发时间。 夏油杰不记得是因为五条觉处理诅咒师时闹得太过分了,还是任务时她那不记得放【帐】,又毫无顾忌使用术式的行为的让他觉得忍无可忍了,才让他在闲谈间起了一点规劝她的心思,谈到了这个话题——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五条小姐注意一点吧。”
“哈?”
撑着一条手臂坐在台阶上喝汽水的女孩子,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举着喝到一半的汽水,诧异地扭过头看着夏油杰,蓝眼睛里写满不解,“注意什么?”
夏油杰指了指远处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的一户建。 由于夏油杰的误判,诅咒师抓走了照顾星浆体的女仆黑井,用来威胁他们。 为了救出黑井,五条觉和夏油杰带着天内理子一起去了诅咒师所谓的交易地点——冲绳。 找到诅咒师关押黑井的地方后,持有六眼的五条觉一眼就知道黑井被关在了地下室里,并且屋内屋外还设置了许多陷阱在等他们。 懒得回应诅咒师“期待”的五条觉,直接用术式移平了上面的建筑,埋伏在里面的诅咒师自然也没能幸免。 夏油杰万万没想到她这么野,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放【帐】,那惊天动地的破坏声就响彻了天空。 虽然这幢房子不在热闹的市中心,甚至算得上偏僻,但是这种动静肯定会被周围的居民听到,从而造成恐慌。所以夏油杰才在危险解除后,和五条觉聊起这个。 “用术式干脆利落的解决敌人没问题,但是还请注意一下环境,至少先把【帐】放下来再行动。让非术师们维持平和的心境,是非常有必要的。”
听到他的话,五条觉不能理解地说:“他们本来就无法认知咒术和咒灵,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干什么?”
“但是能够听到爆炸声,也能够看到忽然变成废墟的房子。”
夏油杰说。
“然后呢?”夏油杰看着真心不解的少女,微微叹了口气:“照顾一下他们的情绪,忽然发生这种事情,会引起恐慌的。”
“为什么我还要为他们操心这种事情啊?”
“没办法,术式本来就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说话间,夏油杰下意识看向不远处聚集在一起谈论着什么的居民,“如果因为术式而让他们产生恐慌,是本末倒置了。”
没有被桀骜叛逆的少女打断自己的话,夏油杰还以为她多少有点听进去了。 但没想到他一转眼,就看到五条觉支起一条腿,晃悠着手中的汽水罐,一副饶有兴趣又好像有些失望的模样看着他。 “原来你是这种‘正论’的拥护者啊,难怪我不喜欢你呢。”
说着,白发蓝眼的少女嗤笑了一声,手腕一转,手中的汽水罐精准无比的抛进了离他们不远的垃圾桶内。
“术式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少女站起身来,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夏油杰,“老子最讨厌这种正论了。”
谈话不欢而散,却又因为任务的关系不得不继续和对方待在一起。 于是,很理所当然的,各自看对方不顺眼的两个人,会因为一点小事挑衅对方,然后不满的情绪就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但不满归不满,五条觉并不是一个会把事情记在心里的人,因为她都当场报复了。 在即将从冲绳返回东京的前一个小时,五条觉忽然找到夏油杰,像是什么矛盾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很认真地问他:“如果星浆体不愿意同化呢?”
从没想过会听到这样一个问题的夏油杰,拿不准五条觉的意思,于是没有正面回答:“你想怎么办?”
可没想到,五条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语气有些嘲讽地笑道:“天内虽然体质特殊,但也是非术师的范畴内吧?你不是觉得术式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吗?怎么不能坚定地保护她了?看起来你的正论也不怎么样嘛。”
五条觉的话让夏油杰愣在原地,没等他回答,白发的少女就离开了。 夏油杰原本以为那只是她的一次试探,可后来薨星宫内,五条觉在天内理子回答了“不想同化”之后,就当着他的面,真的把人带走了。 并且还说—— “想要和高专告状也没关系,保密也可以,都随你。但是——” 临走前,手臂搭在天内理子肩膀上,呈一种庇护姿态的白发少女侧过身,那双瑰丽的蓝眼睛从漆黑的小墨镜后面越出来看着他,脸上是一种纯粹而平静的傲慢神情。 “有问题就来找我,别扯有的没的。”
强大、任性、做事全凭喜好不计后果。 这是夏油杰对五条觉的所有印象。 他觉得他是很讨厌她的。 直到现在都不曾改变。 但是他保守了薨星宫里的秘密。 直到现在也没对任何人说起。 或许是那天发生在薨星宫里的事情,勾起了夏油杰的某些思绪,眼下听到五条觉用嘲讽的语气说起自己一直在坚持的理念时,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认为‘术式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这一点是正确的——” 夏油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但是这次打断他的并不是五条觉,而是那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但是非术师里也有许多没有价值、并且还在恶意伤害别人的渣滓。”
白发男人语气微妙地说,“这些人你也愿意保护他们吗?”
听到这番话的夏油杰不禁皱眉,狭长的深紫色眼睛里滑过一些厌恶的神色,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会一视同仁的对待他们。”
说是这样说,可夏油杰的语气在不自觉间冷了下来,显然他的内心对这句话也不是那么赞同。 察觉到这一点的五条觉很不客气地大声嗤笑了一下,不过没有说话。 不是杀光所有非术师,就是保护所有非术师,还真是固执地走在极端的两头啊。五条悟有些感慨地想,不过至少现在还在好的方面。 不过夏油杰显然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他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你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唔,不全是吧。”
男人语气轻快地说。
这种轻快又无所谓的语气,让夏油杰莫名觉得很熟悉。但还没等他细想,就看到男人抬手摘下了头上的棒球帽。 白色的短发如雪般地从浮夸的棒球帽里倾泻出来,随后,男人又抬手摘下了鼻梁上那副花俏的复古墨镜,彻底的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夏油杰不自觉放大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头发、眉毛、眼睫全都是新雪一样的白色,那双仿佛融缩了整个天空的蓝眼睛里,有流云一样的白色瞳纹。 六眼……这是一双毋庸置疑的六眼,可是…… 怔愣中的夏油杰,下意识看向了坐在沙发扶手上的白发女孩。 原本坐在扶手上的五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改变了姿势,现在正搭着腿架在茶几上,双手抱胸地靠坐在沙发里懒洋洋地看着这边。 她脸上的小墨镜要掉不掉地挂在鼻尖,露出来的眼睫洁白无瑕,瞳眸如天空一般高远澄蓝,云霭缥缈。 “姑且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吧。”男人轻快的语气,让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的夏油杰不自觉地又看向他。 “我是五条悟。”
夏油杰听到男人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