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那位殿下又染了风寒,我在御医司按师父吩咐的药方配好药材后便独自前往了溪宁宫。
此地侍奉的宫人不多,我轻车熟路便行至了内殿,只见他身着中衣卧于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由身旁亲侍服侍着饮些茶水。 我上前为他诊脉,随后拟了药方,叮嘱他秋日将临,该适时添衣才不致愈发严重。 “有劳小泠医馆为我诊治,我又可多活些时日了,咳咳。”他时常微笑着对我说这句话,可我听着却心觉酸涩。他本是一国皇子,却因体弱才被选中来此为质,若是无人为他医治,只怕一个风寒便可击垮他了。 师父见我回到御医司,便知我又去了溪宁宫。他对此并不阻止,只是提醒我勿要因小失大罢了。 我面上答应却是暗里腹诽,嫔妃娘娘们都娇养宫中,传御医也无非是调理身子想着快些有孕,哪有什么大事。反之若是他国质子在我国殒命,怕是又少不得一场国战。 一晃到了正月,我见庭院中阳光正好,便拿了些药材铺于架上晾晒。 此时一位小医侍前来告知有人在门外寻我,我有些不解地走出去,只见是一个身着长裳的年轻男子眉眼含笑地望着我。他生得十分清秀,装扮也是书生的模样,而最特别的便是他一双粉唇。 “舒姑娘,在下特来向你道谢。”
听他此言我更为困惑,因为我并不识得他。而他向我解释说他在入京赶考前曾遭遇贼人抢夺辎重,随后又染了病,是我救下了一度濒死的他,还给了他盘缠助他赶考。 我有了记忆,那时我告诉他我要当第一个女御医令,光耀我舒家世代行医的门楣,于是我入了宫,进了御医司。 而他凭借连中二元一路考至廷试,第一次未进三甲取得第五,而今年再考则一举夺了魁,被皇帝钦点为当朝状元郎。 他说今日有成皆是为了报答我当日善举,又赠了我许多御赐物件才肯罢休。 数日之后,他又来寻我,他说皇帝已然答应为他赐婚,命他娶我为妻,并许我成婚后依旧可在御医司为官。我几番思虑过后,还是答应了他。 午后我又去了一趟溪宁宫为质子调理身子,他自小体弱,而这些年我给他用的方子显然有效,他的身子已然硬朗许多,或许再调理一年半载,便大有成效了,可我今后只怕无法常来了。 “你要成亲了?”
他掩面咳了两声,我却看见了他眸中闪出的惊讶神色。 “当朝状元郎,倒是个极好的归宿,那我便祝小泠医官与夫婿恩爱深笃、白首为期。”
在我即将离去时,他又唤住了我,并将他贴身的玉佩赠予了我。 他说这玉佩是为了谢我数年来对他的照料,亦是新婚贺礼,我来日若有所求,便可用此玉佩向他提出一个要求。 月余后,我与状元郎的婚事已在筹备,而此时质子年至弱冠,为质期限已满,他的母国提出用公主和亲换他回国。 我与状元郎的婚事作废了。皇帝命他前去接待那位和亲来的公主,岂料她对他一见倾心,上书请嫁。 和亲之事诚意尽显,况且她不嫁入皇室更好拿捏,于是我的婚事作罢,而状元府则继续喜字高挂。 状元郎与公主喜宴过后质子便要回国,他第一次来御医司寻我,他说可以许我统领御医之职,问我是否与他同去。 我跟他走了。 马车上,我将玉佩取下想还给他,他却不应。 “这玉佩先为谢礼,次为贺礼,你若还我,我依旧欠你良多。”
回到他的母国后,他的兄弟对他鄙夷不屑,他都一笑置之。 后来他修习治国之道,我帮他悄悄解决了他的兄弟,甚至连皇帝也病入膏肓、卧床不起。 诸子皆伤,皇帝无奈只得立他为储,并负监国重任,如此一来,他便可知更多兴国安邦之道。 不久后皇帝驾鹤西去,用了七年,他如愿登上皇位,而我如愿当上了御医令。 他登基不久后便从世家千金中选了一位皇后,而我自知身份低微不配进入后宫,于是只安守本分待在我的御医司,继续为他调理已然大好的身子。 他后宫佳丽不少,御医司每隔几日便要送坐胎药到养心阁,那些药方皆由我亲自过目,果真都是上好的坐胎药材,然而一年过去,却连风头最盛的芸贵妃都未传出喜事。 他登基的第二个年头,我有孕了。 众人皆知,他是勤政的皇帝,然而身有重疾遗留的病根,需要我日日熬药将养。 他不召幸的日子里,都是我入夜后端了汤药去御书房,他见到我便冷脸会屏退所有下人,又笑着将我抱入耳房。 他依旧唤我“小泠”,并允我私下唤他“阿晟”。 因我有孕,他力排众议立我为妃,赐居宝瑟宫。 后妃们对于突然多出来的我如临大敌,几次借着送礼祝贺的由头上门讥讽,却也只能如此。 我知道芸贵妃在外人和她自己眼中深受圣宠,她会来,是意料之中。 我知道她,阿晟能顺利登基,他们家出了大力,而她身为国公嫡女,又凭借得天独厚的精致容貌,毫不意外成为他登基后第一个宠妃。 “你当真以为自己有多金贵?即便十月后真能诞下长子又如何,陛下定不会将皇位传给他国女所生的孩子。”
皇位?我低头笑了一下,我从未想让我的孩子争抢什么,原来这世上,当真不争也是争了。 不过既然她想有孩子,想让自己的孩子当太子,我便助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