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经历,老师当年被污蔑抄袭,那个女生跳楼以证清白后,几乎每天都会有人过来闹事砸店。闹得最严重的时候,老师常常被打得头破血流,却总是护得她很周全。后来有次老师没护住她,她受了伤,将养了大半年,再回到店里,面对的是如豺狼般涌上来将要将他们分而食之的同行和一群被煽动的乌合之众。姜浔垂眸敛去眼底情绪,突然长发被撩起,她愕然抬眸,只见周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个吹风机,先用毯子裹住她身子让她取暖,而后便开始给她吹头发。窗外雨水成线的落在玻璃上,夜晚的灯光在雨幕里变得斑驳,男人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有点笨拙,又有点温柔。姜浔发现,周家四爷和传闻中太不一样了。若是今天这事情落在她以前的未婚夫周楠木身上,他不会冒雨赶来,只会窝在温柔乡里,现假模假式地打着电话,责怪她把一堆废品当宝贝,再虚情假意地安慰几句,给自己塑造深情的人设,转头就去长辈面前讨个二十四孝男友的好名声回来。“周肆。”
姜浔的声音在吹风机的声音里显得模糊不清。周肆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姜浔更不知道他应没应,等到男人将她的头发吹干,她已经忘记刚才想说什么了。闹事的人太多,一般人吃了亏,也懒得一个一个去计较,便随便警告赔偿了事。但姜浔不是。只要沾上寒烟阁的事,她都特别较真。她叫来姜家的律师团队,一个一个的告。告完还得让他们让社会新闻。“第一次见姜小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回去的路上,姜浔望着车窗上斑驳的雨水发呆,安晏开的车,周肆坐在她身边。说这些时,他手肘撑着车窗,虚握着拳头抵在下颌处,眸子在昏暗的车厢里似有光点闪烁。“可你告这些小喽喽没用,挑个领头的出来,杀鸡儆猴达到的效果是一样的。”
他说。姜浔声音很轻很轻:“哦。”
人她要告,幕后的她大概能猜到是谁。只是她没想到,她不过是稍微在网上溅起一点水花,他们就迫不及待想把她打压下去。招数和几年前一样。但她不是老师,没有那个容人的度量。“……”周肆失笑,这人遇到不想谈的事就很敷衍。把人送到家,周肆就没进去,撑着伞送她到门口。姜浔站在玄关处,身后是温暖的灯光,她弯腰换鞋,转头发现他没进来,诧异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不进来吗?”
周肆撑着黑色的伞,雨水在伞沿串成珠帘。他的神情隔着雨幕模糊不清,“姜浔,这么晚了留一个男人在家过夜,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旗袍的裙边划过姜浔的指尖,她指尖微曲,脑海里回想起的,是雨声嘈杂的二楼上,他指尖穿过发丝的触感。她红唇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下雨天,开车小心。”
周肆笑得轻浮又浪荡,点了根烟,吐出来的烟圈来不及上升,便被雨水冲散。“明天我出差,大概一周左右回来。”
姜浔:“好。”
引擎声远去。直到凉风裹挟着丝丝雨水拍在姜浔脸上,她才回过神,往外看去,漫漫夜色下早已经看不见那辆车了。她关上门,一并将风雨关在门外。姜浔给自己泡了杯姜茶,打开手机,点开微博就发现,那天拍卖会上,她随手回的粉丝关于宁栀刺绣作品的那句‘细节不够’下,一片骂声。有许多人在下方艾特了宁栀。叮咚——特别关注里,宁栀转发了她的评价,也回了四个字:多谢指教。透过文字都能想像到手机背后那张脸上的神情是什么样子。骄傲,不屑。姜浔眼底依旧波澜不兴,扔开手机,起身上楼。——这场雨下了足足三天。姜浔在淋雨的第二天就染上了病气。她在家里窝了两天,第三天时,将将放晴,门铃就响了。她窝在窗边看书,犯起懒了,没理会。等外面的人敲了一会儿得不到回应,就知道家里没人,就不会再敲了。过了会儿,门铃不响了,但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是夏橙,便放下手机,去开了大门的电子锁,又把客厅的门打开,便窝回了窗边的塌塌米上。脚步声响起,客厅门被推开,一抹鲜亮的颜色冲破雨水的潮湿厚重,像一道明媚的阳光般冲了进来。夏橙穿着粉色卫衣,编着一头花花绿绿的辫子,小短裙配长靴,又甜又酷。“你还活着呢,我以为你在家发莓养蘑菇了。”
她换下鞋便跑过来,将自己摔在懒人沙发上,长吁了一口气,歪头看向姜浔。她身上穿着米白色的棉质睡衣,裹着一条羊绒毯,哪怕屋内空调开得足足的,她的脸色也还是像受冷后微微发青,一副畏寒的模样。夏橙默默地跑去空调出风口把自己吹暖和了,这才坐过去。姜浔倒了杯热茶给她,眼尾卷翘的睫毛微抬:“不是出国旅游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
夏橙接过茶喝了一口,但她还是更喜欢喝咖啡,放下杯子,她上前身往前凑了凑,“阿浔,我现在手里有两条消息,一条好消息一条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姜浔抿了口茶,“坏消息吧。”
“你老公出轨了。”
夏橙一本正经道。“噗!”
姜浔险些被茶水呛死,猛地咳嗽起来,“你说、说、说谁?”
一句许让她说得支离破碎。夏橙直起身帮她顺了半天的气,等她不咳了,才又接着说:“周肆不是你老公么,昨天在海市去了国色天香会所,一群人点了十好几个公主,我朋友亲眼看见那姓周的搂着富大小姐进了酒店,今天全网都在讨论这件事,喏。”
她翻出手机,周肆搂着人进酒店的照片拍得太高清了,他咬着烟,满身不羁,笑容慵懒,垂眸望着身边的女人,眼睛里满是深情。周肆那双眼天生含情,心情好盯着人看时,看谁都是温柔的。姜浔反应平平,“好消息呢?”
夏橙觑着她的反应,不甘心地问:“你对这件事就没什么要说的?”
“逢场作戏。”
“……”夏橙看她像逢场作戏。姜浔从一开始就知道周肆是个浑的,玩的花,名声差,是条无人能管束的疯狗。他在她身边那几天,偶尔会暴露出一点野性。她总还没有因为他一点温柔,就自恋的认为他多在意自己。“好消息是什么?”
她又问了一遍。夏橙说:“好消息么,上次你托我送给彭老师的那身旗袍她很喜欢,正好她最近打算重启《非遗创新传承》项目,其中有一期以苏绣为主题,想让你去当特邀嘉宾。”
她清楚姜浔的过去,着重重复了一次:“就是那个害你老师蒙受冤屈的节目。”
“我知道。”
姜浔转头望向窗外,雨停了,阳光冲破铅灰色厚重的云层,落下几道金灿灿的光柱。她自言自语道:“雨过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