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伤在身,云温莞只是向前倾了倾,眸光闪烁。其中的喜悦溢于言表。晏真手捏斗笠,沿腿侧自然垂下,任凭雨滴湿地面干草,身后背着的朔长布袋,因为沾了水的缘故约莫能看出里面装着类似乐器的东西。他卸下蓑衣,腰板直挺,束起的秀发微微散落出几根,却不影响他矜贵气质。男子进来避雨,见到了宸王,也知道旁边有个躺着的人,却没注意看是谁,见到是云温莞,微微诧异。刹那过后,拱手施礼,“宸王妃。”
声音温润,举止有礼。云温莞不悦地嚅动唇,“出门在外,叫我名字即可。”
算来他们已经见过好几次,称得上是半个朋友,奇怪的是,明明也没有过分熟悉,她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有宸王几次三番地明示暗示对她的心意,云温莞越发对这个宸王妃反感。站在一旁的慕容墨宸,将这俩人之间微妙的互动看在眼里,明明也没有出格之举,就是让人格外不舒服。好像无形之中就把他打败了。这种感觉很挫败。还有,不甘。自尊心强烈受到伤害,慕容墨宸将云温莞揽在怀里,有些霸道。“本王看那孽障如此听你话,你可以叫它多帮你弄些草药,就放这,等回头下山可以拿。”
慕容墨宸压着心头的不痛快,尽量看起来友好一点,“本王看这往后大概是没雨了,可以趁机晒草药。”
云温莞本来就有些抵触男人的气息,正要挣扎,结果,听到这番分析,顿时眼前一亮,也懒得计较某人的无礼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样一来,等我们回程,草药也干了,重量大大缩减,到时候能带更多回去。”
放眼望去,到处是宽敞的巨石,最适合晒东西,且此处人迹罕至,不必担心有人搞破坏。云温莞打了下额头,忘乎所以跳起来。“哎呀……”疼。得意忘形就是这个后果。见云温莞狂喜,宸王殿下心里的阴郁总算拨开,虽然也知道自己是沾了草药的光,不过这笑意是对着他的,那一刹那,已满足。欣喜过后,云温莞板起脸翻旧账。“什么孽障!它才不是,它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不许你说它不好!”
不过说来也奇怪,金身虎难道真是当年云家救回来那只,否则怎会无缘无故救人呢?不管是不是,云温莞就当它是了。山东周围野花遍地,大风一刮,扑鼻的香气呼之即来,晏真冷不防打了声喷嚏。“哈欠!”
晏真看着对面小两口互动,默默收回视线,眼神暗淡。男人之间的敌意无声蔓延,宸王殿下心情甚好,没等云温莞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横空抱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老实躺着,别再耽误念霖治病。”
随后,慕容墨宸便将她放在旁边的干草上,轻柔细心,这样的慕容墨宸让人很不习惯。当然,云温莞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他置气,是不能耽搁念霖治病了,于是她老老实实坐趟,将受伤的脚自然平放。只是有别的男人在,总觉得不好意思。云温莞对这个叫晏初辞的男人自有一股好感,有他在,慕容墨宸就会被自动忽略,她对他的笑有些花痴,却并不反感。“对了,你怎么也上山啊,这里很危险,万一你旧病复发就难办了。”
云温莞有些担心。晏真就近挨一块圆滑大石坐下,嘴角微扬,“没事,幸亏之前王妃妙手回春,加上服用了藏红花,在下已无大碍,王妃救命之恩,在下不胜感激。”
旁边,正准备勘察地形的宸王殿下危机感又来了。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不怕他,而且相当沉敛,无论从气质,还是能力,与他不相上下,足以见得此人身份非同一般。而这样的男人居然跟云温莞是旧相识!他暗暗揣测男人身份,晏真也在暗暗分析宸王上山原因,一个大大方方,一个坦坦荡荡,毫不避讳。如果不是信任太傅,他恐怕要以为是太傅给宸王透露消息,提前在这等着他。云温莞没有看慕容墨宸,自然也没注意到他一身冷意,她热络招呼晏真,“趁火还旺,赶紧来烤烤火吧。”
云温莞伸手便钩住自己的包袱,拖近,打开,把两张烙饼拿出。之前因为不知慕容墨宸也是去福鼎山,自己什么都准备了。当然,干粮并不多。云温莞也没注意慕容墨宸拿了多少,按理是没有准备她那份的,结果,他把两个馒头让给了她,这是不是说明他没得吃?刚才确实也没见他吃就是了。云温莞忽然心头涌上一股暖意,便又拿出两张烙饼,又递给慕容墨宸。两张烙饼换两个馒头,应该,也值得……吧。晏真没想到云温莞如此热情,但慕容墨宸那眼神明显是不希望人家接过,晏真婉拒,“多谢王妃好意,在下不饿。”
说不饿也是真的,吃饱了上山,到现在,也没过去多久。习武之人,本身就比较耐饥。晏真眉眼嗔笑,客气委婉,随之便盘腿打坐在一旁。云温莞委婉道,“这是药饼,用中草药做的,巧了,正好能压制你体内的邪气。”
她笑着将东西交给小邵。小邵有一瞬间不知怎么办,但下一秒他就完全接受了云温莞的好意,他在那些饼里闻到一股独特的草药味,正是压制少主体内煞气的。当然,晏真也闻到了,他余光看到慕容陌尘一脸不情愿,可为了自己身体着想,缓缓接过。“那就多谢王……莞姑娘了。”
“这就对了嘛。”
云温莞心满意足,一旁的宸王殿下脸色嗖然阴冷无比。真真是被那句莞姑娘刺激了。连云温莞递过来的东西都没拿。在云温莞看来他是不要,于是不管他了,热情地跟晏真讨论他身上的病,所需注意事项。宸王殿下哪是不要,只是忽然被气得没有食欲。自始至终,为了照顾她,他一口东西都没吃,不得半句关心就罢了,现在有野男人进来,就急着献殷勤,看,连送东西都是外人先,关心他这个丈夫只是附带的。云温莞对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好,那些吝啬于他的笑容,给予这个男人却真心实意。这一刻,他承认,自己嫉妒,太嫉妒了。尤其是云温莞对美男的好感程度,心里极度克制的怒气就绷不住爆发。“还嫌说不够!伤还养不养?”
这哪里是聊,分明是撩。云温莞被这莫须有的怒火叫回魂。她聊聊怎么了,又不影响伤口。但是,如果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慕容墨宸估计能炸了这山洞。云温莞顿时老老实实坐着,头扭到一边,不搭理这个讨厌的家伙。慕容墨宸看见云温莞心不甘情不愿,一口气闷在胸口,压抑着,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人。“你认识这野男人?”
旁边的小邵,“……”云温莞这就火大了,冷眉相对:“他不是野男人!”
“在荒郊野岭见到的男人怎么不是野男人。”
云温莞,“……”冷静,不能生气,生气会衰老,呼——云温莞平复心头郁火,“对啊,认识,他就是我在蹲牢狱救下的那个男人,他还是苏屹书表兄来着。”
云温莞这么一解释,慕容墨宸就想起来了,之前给云温莞不少银子,结果这女人转头就去酒楼胡吃海喝,宴请不少人,其中一位客人便是这位眼前的男人。晏初辞。加上刚才晏初辞说自己性命是云温莞所救,便说得过去了。慕容墨宸不禁多看了眼晏真,见他闭目养神,这才坐到云温莞身边。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引起云温莞极大的反感。“你干嘛?”
“本王能干什么,赶紧睡觉养伤,不是你巴不得赶紧找到七彩莲的吗。”
宸王殿下很好的为自己找到了借口,并且身体力行告诉怀里的女人,靠在自己身上伤的那条腿会不那么难受。这一切都来源于腰间那只手源源不断灌输真气。怀中的云温莞却把宸王殿下这意思听成另一层含义,这是不是说明慕容墨宸松口了,决定等治好慕容念霖就跟她和离了?或者休书也成。反正都是一样的。如果是这样,那真是美事一桩了。云温莞心情大好,这一好,都感觉不好伤口发疼了。果然,心情是治愈病痛的良药。这么一想,云温莞便舒舒服服地睡过去了,丝毫没计较自己躺在男人怀里。而一旁打坐的晏真,完全没有因为那句野男人有半点波动,他悄悄睁开眼,看不远处相拥休憩的男女,心中默念:他们上山就是为了找七彩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