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扬船动。大船甲板上,空空荡荡,只放置了一方案几,只块椅子。凌司夜亲自为白素倒了茶水,白素却拉着有些胆怯的无情在身旁坐了下来。“你怕什么呢?又不是没见过他。”
白素打趣地说道。无情终究还是站了起来,恭敬道:“凌妃娘娘,这样不合尊卑。”
凌司夜径自泡茶,并不多理睬,完全没当一回事。白素看了他一眼,视线回到无情身上,又问道:“说说,你今年多大了?”
“七岁,过了这年就八岁了。”
无情如实回答。“八岁……”白素若有所思。凌司夜将青茶递了过来,正要开口问堕魔的事情,白素却有抢话了,问道:“八岁,呵呵,你这哥哥,倒是不小。”
无情没明白过来白素这话是什么意思,清澈的双眸里尽是纳闷,却又不敢多问。对这两个主子,似乎有与生俱来的畏惧,尤其是对对面正襟危坐的凌司夜。“小夜可不一定喜欢有个哥哥,等他懂事了让他自己决定。”
凌司夜终于开了口,不经意地看了无情一眼。无情连忙又低下头,一动不动了。“我替他寻的,他就必须要!”
白素认真说道。“你这不就是强人所难了吗?”
凌司夜讽刺道。“我这还不是为他好,难得有这么个懂事的哥哥。”
白素说着,这才发现了无情那缠在腰上的黑龙长鞭。而凌司夜其实早就看到了。“这是什么东西,你哪里来的?”
白素问道。无情急急取下那黑龙长鞭来,递给白素,道:“是在魔塔里闯龙潭虎穴的时候,从黑龙身上扒下来的。”
白素打量着,眸中尽是欢喜,一眼就看出这是件神器的,只是以无情的能耐,现在不能尽其所用。凌司夜亦是看着,眸中尽是惋惜。而无情却怯怯地开了口,道:“太子殿下,这黑龙鞭乃稀世神器,无情受不起,故取来孝敬殿下的。”
“啧啧,你这孩子越发的会说话了啊!”
白素大笑了起来。凌司夜看了无情一眼,正想取过那黑龙长鞭来,白素却急急还给了无情,抢在凌司夜前面,道:“这黑龙鞭是你扒下的,你就是它的主人,日后好生练功,终有一日能驾驭地了它的。”
无情却是不敢回话了,看向了凌司夜。他的正主子,已经是这太子殿下。良久,凌司夜却不甘不愿地开了口,道:“留下吧。”
其实他原本也没打算要这黑龙鞭的,被白素这么一搅和,好似他会豪取强夺似的,他有这么贪心吗?在白素眼中,他还似乎就有。“方才说哪里了……”白素蹙眉自言自语。“说小夜的哥哥!”
凌司夜不耐烦提醒。“对!”
白素一喜,看向无情,道:“无情,日后小主子认你当哥哥,答应不?”
这话一出,惊得无情连连退了好几步,一下子就跪了下去,道:“凌妃娘娘不要误会,无情不过是东宫的下人,岂能逾了规矩。”
其实他想解释的,他不是殿下所出,没有这资格。不是之前同凌妃娘娘解释过了吗?她不会是忘了吧?“你哪里来这么多规矩,东宫早就没了,还老说什么东宫不东宫。”
白素没好气说道。无情却更是畏惧了,即便贴心效忠,衷心报恩,但在他心里,这女人还是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他当小主子的哥哥,这关系算来,他还算是殿下的儿子的。以她的性子,能容忍得下吗?看样子那日在无忧街的时候,他似乎没有解释清楚。径自想着,也顾不上凌司夜在场,急急道:“凌妃娘娘,云姨都把真相告诉我了,无情不是殿下的孩子,当年是凌妃娘娘您救了我的,无情自当一辈子效忠娘娘,报答救命之恩。”
这事情,原本在凌司夜和白色之间,一直都是心照不宣,没有正面提起过的,被无情这么说破了,两人顿时都尴尬了。无情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见凌司夜看过来,又急急低头。白素看着凌司夜的尴尬,突然玩心大起,对无情问道:“还有怎么真相,我怎么不知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无情一慌,心下暗自感慨,自己果然没有猜测,这主子还不知道真相,什么认哥哥,定又是个陷阱!“起风了,到船舱里去吧,你也该休息了,再过一会儿就到龙脉了。”
凌司夜淡淡说道,牵着白素要起。白素却是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手,端起茶盏来,道:“你累了就先休息吧,我同无情聊聊,云容知晓的真相,我可好奇着呢!”
凌司夜骤然瞪眼,不是瞪白素,而是瞪无情。无情一慌,连忙道;“凌妃娘娘要是问云姨吧,无情先行告退了。”
说话急急退了下去,不敢再多看凌司夜一眼了。看着无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船尾,白素无奈摇了摇头,道:“瞧瞧,你又吓到他了。”
“当主子的,总该有点威严。”
凌司夜白了她一眼,又坐了下,其实也没打算走的。离龙脉越来越近了,怎么还能睡得下呢?“喂,真相是什么呀?”
白素凑了过去,小心翼翼问道。“你不是不在乎吗?”
凌司夜反问道。“不在乎也想知道嘛。”
白素开始撒娇了,她只知道无情不是凌司夜的亲生儿子,而其中缘由她也并不清楚。凌司夜却是一脸认真了起来,看了白素许久,欲言又止,长长叹息一声的,道:“那……还是不告诉你了。”
“说啦!”
白素不耐烦说道,转念一想,清了清嗓子,却是娇声了,又道:“说嘛说嘛。”
凌司夜眸中玩味掠过,仍旧不轻易开口,只是解释,“都过去了,也没有什么。”
“你说啦,都过去了嘛,真没什么的,我也会在意,就想知道嘛。”
白素说着说着,整个人都蹭他身上去了,若非身怀六甲,非得坐他大腿上不可。其实,原本似乎也没真那么想知道的,怎么这么你来我往几句话,就越发得挑起了她的好奇心了呢?沉思须臾,似乎自己的好奇心越发的重了,没了先前那云淡风轻。她自己是这么想着的,然而,她不知道,往往觉得自己好奇心不重的人,好奇心是最重的了。见她沉思,凌司夜眸中玩味愈浓,贴近,同她鼻目相对,道:“好奇了吧?”
白素乖乖点了点头,还真就这么承认了。“偏不告诉你。”
凌司夜笑着那深邃的双眸都眯成了狭长的缝了。“说嘛!”
白素又哀求道。凌司夜摇了摇头,依旧在笑。“说啦说啦,我真不在意的。”
白素做了保证。“不在意,那就不说了。”
凌司夜再次提醒,方才就隐隐提醒过一次了。白素一愣,随即缓过神来,急急道:”我在意我在意,你说吧!”
“没诚意。”
凌司夜笑。“相公,太子殿下,本宫很在意,你赶紧说吧!”
白素故作一脸楚楚可怜模样,态度诚恳地哀求,只是,那明亮的双眸里早已掠过了一丝狡黠。到底是谁捉弄谁,好戏在后头呢!“不够诚意。”
凌司夜挑眉说道,向来都是得寸进尺之人。白素仰头看他,楚楚可怜地眼泪险些就掉下来了,双臂揉着他的脖颈,浓情默默,娇声,道:”司夜,不开玩笑了,我真的在意,你说吧,你若不说,我这心里头老疙瘩着。”
凌司夜看着白素,双眸亦是跟着她柔了下来,只是,心中却顿生戒备,这可不似白素会做的事情。然而,白素却是双唇挨近,就抵着他唇畔,低声,道:”在意了好久了,就是云容,我都在意。”
“真的?”
凌司夜低声问道,虽是怀疑,终于却抵不过她这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温柔。“嗯。”
白素点了点头,主动在他唇上印了一吻。凌司夜心头一紧,轻轻捧着她的脸,安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当年……”然而,就在他准备将一切毫无保留地告知之时。白素却打断了他,不着痕迹推开了他的手,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下衣裳,一脸无害的笑,道:”太子殿下,本宫想了想,还是不想知道了,有什么秘密呢,你还是留在心头里吧。”
凌司夜先是一愣,见白素那笑愈发的放肆,终于是缓过神来,怒声,”白素,你耍我!”
“谁让你那么得寸进尺,为难我的,现在不想知道了,你好好把事情都憋心里吧!”
白素撅嘴说道,还很占道理。“你……我……我偏偏要说!”
凌司夜显然是怒了,原本也没怎么打算说的,被她这么一折腾,还真非说不可,不说出来他难受!“我偏偏不听,哈哈!”
白素乐了,正要逃,凌司夜却早已落在她身后。亦是不由得大笑了起来,道:“偏偏要你听!”
似乎,很久很久没有那么放肆地大笑过了,在魔塔里再欢乐,亦总有所牵挂,有所担心。而现在,出来了,算是一切暂时告一段落了。这一路往龙脉,两个人心里都情绪,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处理,还有很多很多,他们力所不能及的,比如宁洛的性命,血影的昏迷,还有太虚那朴素迷离的身份,还有堕魔之地的真相。只是,暂时欢乐吧。太久太久,没有无所顾忌地笑了,两人本都不是为忧心忡忡而为难了自己的人呀!“好了好了,我听便是了。”
白素笑着妥协了。“我还偏不想说了。”
凌司夜亦是笑。“又来了,那我不听了。”
白素说着娇怒地瞪了他一眼。凌司夜小心翼翼拥着她,道:“也没什么,总之我的孩子就只有两个,当然,这是目前来说的。”
白素心头顿时一紧,声音不由得哽咽了起来,道:“都怪我……”这件事上,怕是她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了,每每一提起了,都会难受。“不是还有小夜嘛?”
凌司夜柔声安慰,笑了笑,又道:“总幻境里的小夜太过张扬了,真实这个,应该会像你多一点吧。”
“其实……”白素哽咽着,眼眶一下子红了,还有秘密一直没说呢。“不许哭,一会无情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凌司夜打趣地说道。白素看着他这灿烂的笑容,哽咽在喉口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来,罢了,罢了,还是不说了,龙脉顶失去的那孩子,该是她自己来承担的,不想多添他的内疚了。“你一直就在欺负我!”
白素气呼呼说道。“那现在不欺负了。”
凌司夜却是笑了,难得见她这么女人的样子。“我说得话,你什么时候能轻易答应了,每次都要同我唱对台戏。”
白素似乎打算开始算账了。凌司夜还真是没有这么宠人的习惯,这浓情蜜意的方式他做不了,认真了起来,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