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浓浓的雾气还没有散去,一阵牛毛般的细雨不期而遇......空气中夹杂着草木的芬芳,虽然略有潮湿,但是风儿轻轻吹过,却让人觉得格外的清爽愉悦。
远处山峦起伏,被一层层雾轻轻的环绕着,仿佛天女的玉带飘落人间,扑朔迷离、似隐似幻,偶尔树木婆娑摇曳间会传来莎莎的轻响,此情此景更胜似天上人间。 连山城的夜晚总是这样的让人如痴如醉,带有一种神秘的美感,这座群山环绕的城市建筑风格古朴简约,虽然比不上中原内陆大城市那雕栏玉柱般的辉煌和雄伟,但是粗犷的建筑风格也是一种风格,那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建筑整齐划一的排列在城内,处处透着一种渗入血液中的矜持,一种被京城的大人物称之为“乡巴佬的倔强”的精神...... 近处,一条清澈的河流蜿蜿蜒蜒从山间缓缓的流过城市,哗啦啦的流水声若隐若现,夹杂着浪花拍击堤岸的脆响,两道人影正躬着身子在牛毛细雨中飞驰着。 他们的脚步很轻,就像是细雨中的两道鬼影,无声无息的来到一处高墙下,领头的那个身影停下来,向身后人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然后抬起头又目测了一下高墙的高度,然后从随身的百宝囊中取出一个三爪飞镰。 “唉,该死,飞镰的绳子有点短,咱们被杂货铺的刘胖子给坑了,这个缺斤短两的奸商!没办法,看来只能我扛着你,你来投掷飞镰了。”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一股年轻人独有的稚嫩,又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劲头。
回首间,趁着朦胧的细雨,能模糊的看清这个少年的样子,他看起来十六七岁,黑色的粗布衣服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就算是正牌的丐帮弟子都会觉得穿这身行头有点演的太过了,这可是太平盛世,穿成这样去乞讨衙门可是要抓起来罚银子的,博取老百姓同情是手段,赚银子是目的,所谓过犹不及就是演戏演过头,搞得官府里爱民如子的老爷们和体恤民情、代天巡狩的仙人们下不来台就不好了。 好在这件独具匠心的“乞丐服”别有洞天之处,每一个补丁都平常无奇,但是组合起来却有种妙不可言的美感,这种另类的服饰风格肯定是被低估了,大气而不张扬、简约但不简单,特别是穿在这个皮肤略带古铜色,四肢修长的少年人身上,更是显得卓尔不群。 少年人五官还算端正,脸上总是带着坏坏的笑容,一双眼睛明亮清澈,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再加上嘴上叼着一根牙签,给人的印象这小子不像是个好东西,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个老实本分、安善的良民。 事实也正如看到的,这小子祖祖辈辈都是贼,他自然也是一个贼,确切点说是小贼。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人分三六九等,木分桦檀紫梨,少年所处的就是社会的最底层“贱民”阶层,这种源于血脉的阶层等级制度是无法被逾越的天堑,特别是在这四海升平、天下太平的盛世,社会已经固化到极致的状态,改换门庭唯一的方法就是拜入修仙的门派,否则就老老实实的追寻祖先的脚步吧。 拜入仙门修行自然是所有社会底层民众的一种精神寄托,但这何尝不是中等阶层和高层人士巩固家族地位的一种不二选择呢?所以,少年人就曾经深入的研究过拜入仙门的可能性,得出的结论很客观也很真实,根本没有机会,不说自己没有什么修行的天赋,就算是自己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在那层层叠叠的竞争过程中也会被无情的淘汰,家族、财富、人脉都是个人实力的一部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少年此时一脸的诚挚,露出阳光般的的笑容,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而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然后少女如银铃般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道:“小庆啊,我看不是杂货铺的刘胖子短斤少两,而是你小子想赚老娘便宜吧?”说罢,少女用手指头轻轻的在少年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露出一副我全懂的表情。同时顺手接过三爪飞镰,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然后抓住飞镰绳索两尺处,轻轻的舞动,找准时机向高墙顶端投掷而去。 咔吧一声,飞镰抓在墙头上,少女又用力扯了几下绳索,确定已经非常牢靠,少女这才向着少年摊了摊手,惋惜的说道:“你呀,真是个大笨蛋,我就算想放水让你赚点便宜你都赚不到,做贼做到这种程度真是有够失败的呢,嘻嘻。”
说罢,少女似是很关怀的给了少年一个摸头杀,帮少年整理了一下风雨中凌乱的头发,同时抚慰一下少年奸计被识破,从而凌乱的心情..... 少年自嘲的笑了笑,也摊了摊手,“又被你看透了,这将来我娶了你,日子可怎么过啊.....啧啧。”
“臭美,你想娶,老娘也要想嫁啊!对不对,小庆?”
少女挑了挑眉毛,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矜持,更有掩饰不住的情意。
少年砸吧砸吧嘴,咬了两下吊在嘴边的牙签,纠正道:“阿彩,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小庆,我的名字叫西门阳城!”闻言少女捂着嘴嘻嘻的笑了起来,直到笑弯了腰,偷眼一看少年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了,少女这才直起腰,一本正经的说道:“知道啦,西门大官人。”
旋即,少女似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眯着月牙眼继续说道:“西门外,阳城街,连起来就是你给自己起的名字西门阳城是吧?哈哈,起这个奇怪的名字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你的名字正是咱们的贼窝所在地呀.......” 少女强行忍住笑意,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哎呦,不错噢。做贼做到你这么诚实的真的很少见喔,所以,这也是老娘我中意你的原因吧?!走,开工了。”
说罢,少女抓住绳索,身轻如燕般的向上攀爬而去,少年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无奈的喃喃道:“唉,女人啊......”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攀上高墙,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城主衙门府库重地,一队巡逻的卫兵提着灯笼从黑暗中走来,这鬼天气正是美美睡一觉的好时机,大半夜的从温暖的被窝中叫起来巡夜肯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睡眼朦胧的卫兵们驻足于丙字号府库门前,领班的一个军头打着哈欠走上前去,从怀里摸出一个八卦银盘,对着府库的大门比划了几下,银盘发出一股朦胧的光芒,而府库大门也随之透出一个八卦阵的虚影,在银盘的引导下,府库大门的八卦虚影缓缓的开始转动,在排列成为一个新的阵型之后,虚影缓缓的消失于门内。 那领班收了银盘,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以前咱们兄弟晚上巡夜偷个懒什么的还好办,自从搞了这么狗屁的八门金锁阵的府库阵法之后,每天晚上要两次来激活和变换阵法,这他吗的真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啊,城主大人花了大价钱从京城就搞了这么个玩意回来?”
旁边一个睡眼朦胧的老兵悄悄的说道:“李头,这事我倒是听司库大人提起过,不是城主大人要买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破玩意回来,是京城那边要求各地府库增强安保防盗,这批带有八门金锁阵的门户是京城万宝斋全权负责的,万宝斋您想想那是谁的产业?不买能成吗?”
领班心有灵犀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说道:“咱们就干好自己的活就得了,辛苦点算什么,再辛苦能有咱们城主大人辛苦?京城那边的事情咱们不知道,也不该知道,走吧,赶紧忙活完,回去还能睡一个时辰。”
灯笼的光芒随着这队巡逻的卫兵又消失在远方,丙字号府库的门前又陷入一片黑暗,此时两道身影矗立在门前,阿彩怯生生的问道:“西门大官人,刚才巡逻的卫兵说的是真的吗?这门禁用的是什么狗屁的阵法?”
“八门金锁阵。”
西门阳城轻飘飘的说道,似乎并没有把这个阵法当回事看待。
少女阿彩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凝重,用期待的眼神望向西门阳城,“具体说说,这门禁要如何才能破解。”西门阳城背着手在门前来回的踱步,仔细观察的同时说道:“这阵法我已经打听过了,京城万宝斋出品,帝国府库标配,阵盘每两个时辰要激活一次,生成新的阵法排列,假设不按时激活,那么阵盘就会锁死,位于城主府内院的警钟就会自动嗡鸣。”
“强行破阵,只有一炷香时间不触动警报.......此阵法有九九八十一种排列组合,破阵失败两次就会触动警钟,而且最难缠的是一炷香的破阵时间内,每十个呼吸阵法都会有些许的变化,即便是精通阵法的行家里手也很难轻易的搞定这个门禁!”
少女阿彩闻言,细细的柳叶眉拧在了一起,她把盖在头上的围巾轻轻的扯了下来,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到腰际,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少女用头巾给自己扎了一个简易的马尾,俏丽的面容中透出一股坚韧和决绝,“你先走吧,我来尝试破解这狗屁的八门金锁阵,就算失败了,抓我一个就成,你好好的活着,咱们死不起,更不能全死了,最起码现在不可以!”
少女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性格,说干就干,从不拖泥带水,她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八匹马都拉不回头...... 但是,这次是个意外,因为这世间有一个男人可以让她为之去改变,而这个男人此时一把拉住了她,那男人爽朗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两个人一起来的,自然要两个人一起走,既然我们死不起,为何要死?”
少女停下了动作,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咬着嘴唇说道:“坏东西,赶紧说说你的办法!”
西门阳城耸了耸肩,悠悠的说道:“你呀,真是个一点就着火的急性子,这门确实很难破解,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几乎无解,但是我不信门框和墙壁都是京城万宝斋出品的.......” 说罢,少年挑了挑眉毛,示意少女安静的做个吃瓜群众,他走到门侧,用手轻轻的敲打了几下门框和连接在一起的墙壁,仔细的聆听着回响,少年回头冲着少女笑了笑,然后只见他的右手握拳,出手如电,一拳狠狠的凿进木质的门框。 待他第二拳击穿门框,少年探着身子用手臂在门框内划拉了一圈,不多时,只听得门内传来咔吧咔吧齿轮咬合的脆响,这时少年才直起身子,回到少女的身侧,迎着少女那灼热而崇拜的目光说道:“大道理我就不说了,以后万不可再轻言生死,请吧。”
西门阳城做出一个非常优雅的请的姿势,与此同时,丙字号门户开启,“我们时间很有限,进去拿多少算多少,拿到就走,行动!”
少年的声音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