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丹廷,欧庇克莱歌剧院。
观众席挤得满满当当的,没有留下一处空位。虽然歌莉娅对于大多数观众来说还是个生面孔,但她的名号却已经被大多数枫丹人熟知。须弥游轮上唯一的幸存者、无与伦比的天才咖啡师、那维莱特的同居情人,一个个名号堆叠在一起,让枫丹人根本把持不住,争先恐后地放下手头的工作,涌到剧院来观看这场审判。 那维莱特持着手杖,站在镶着金边的红色座椅前,目光移向站在被告席上的歌莉娅,“在法庭上,任何罪恶都无处遁形。歌莉娅小姐,你确定要接受审判吗?”那维莱特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感情,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神明。歌莉娅被他的目光看得太阳穴直突突。她站在高处,却好像伏在他脚下一样。 歌莉娅深呼了一口气,摒弃掉多余的情绪,掷地有声地说道:“那维莱特先生,我受到了不公的指控,我要接受正义之神的审判!”
那维莱特收回目光,面向观众,朗声宣布道:“开庭!”
蓝色的手杖重重地戳在舞台的地板上,响声戳得歌莉娅的心脏为之一振。工作时间外的那维莱特就已经足够威严了,在法庭上,他的气势更上了几层楼。 “歌莉娅,为了让观众们了解前因后果,请你说明下案件的情况吧。”
歌莉娅开口道:“今日下午两点时,有五位露泽咖啡厅的客人产生了晕厥,皮肤发绿的状况。警卫队采信了皮埃尔污蔑我的话,声称我有重大嫌疑,但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个做咖啡的。”
皮埃尔坐在歌莉娅对面的高台上,皮肤下的绿色斑点已然退却,他的身体状况稍有好转,勉强能够出庭作证。 他立刻反驳道:“我和其他几个人都是喝完你做的咖啡后中毒的。肯定是你为了提高咖啡的口感。在咖啡中添加了有毒物质。”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卖出了数杯咖啡,那些客人都很健康,没有出现中毒症状,由此可见,咖啡中没有毒。”
“我在喝咖啡之前,和你发生过一些不愉快,这件事很多人都看见了,你一定是为了报复我,加大了剂量。但你没有清洗干净器皿,导致了后面几个客人也中了毒。”
皮尔埃话一说完,一些目睹过事件的观众信服地点了点头。那维莱特身后的巨大天平开始转动,代表被告歌莉娅的那一端向上升起。 歌莉娅刚要反驳,剧场的门被骤然推开,一个满面泪痕的少妇目标明确地冲向了歌莉娅。 几名警卫及时地拦住了她,她在警卫的束缚中不甘地挣扎着,冲着歌莉娅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到底下了什么毒?我的丈夫快死了!求求你快点说啊。”
她越说越激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当场昏厥。 对面的皮尔埃无动于衷地坐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人命关天,歌莉娅顾不上留后手了,大喊道:“告诉医生,你丈夫中的是汐藻的毒,用海露花汁可解。”
皮埃尔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哼了一声,“你怕闹出人命,不打自招了吗?”
台下的观众们群情激奋地站了起来,高声喊着逮捕歌莉娅。 “肃静!肃静!”
那维莱特不悦地戳响手杖,压制住众人的声音。他唤出梅莘,命她陪着少妇回到了医院,告诉医生解毒之法。
那维莱特端坐在法庭之上,在他严厉的目光下,观众席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待着梅莘回来。 不多时,梅莘再次出现在了法庭之上,她对那维莱特报告道:“那维莱特先生,医生说中毒者确实是中了汐藻毒的症状,他们服下海露花汁后,全都转危为安了。”那维莱特抬眼望向歌莉娅,她镇定地站在指控席上,听到梅莘的话,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他的眼底滑过一丝疑惑,问道:“歌莉娅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解毒之法的?你对此作何解释?”
“她下的毒,她当然知道怎么解。”
皮埃尔插嘴道,引得观众们纷纷点头附和。
那维莱特撇了他一眼,“皮埃尔先生,现在还没到你发言的时间,请不要说话,遵守法庭的秩序。”皮埃尔识趣地闭上了嘴,歌莉娅却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跟众人解释。 她在警卫队到来前,端起了倒在地上的咖啡杯,杯中的残液里传来一个声音,跟她在须弥水塘中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个声音告诉她,有人在咖啡店中焚烧了晒干的汐藻,这种气体无味,却能和咖啡相结合,产生剧毒物质,只有与汐藻伴生的海露花汁可解。 她总不能跟枫丹人说真相是咖啡告诉她的吧。这么离谱的事情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 “你还有三十秒的时间,回答不出来,你将会被判负。”
那维莱特提醒道。他紧紧地盯着歌莉娅,指腹在手杖柄上来回摩擦着。
“我身为咖啡师,当然要了解咖啡与其他配料的兼容性。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汐藻和咖啡相克,而中毒者的症状十分符合书中的描述,为了救人,我才大胆地提了出来。”歌莉娅随口胡诌道。
“你从须弥来,看过相关的学术研究倒也不奇怪。”那维莱特轻点了下头,扭头问向皮埃尔,“你对此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那维莱特是在帮她开脱吗?歌莉娅惊讶地望着他的紫眸,然而里面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皮埃尔闻言握紧了身前的栏杆,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大审判官,这么离谱的话你也采信?听说你和歌莉娅已经同居,你是否在包庇她?”
他一句问话直接点燃了观众们熊熊的八卦之火,这可比审判歌莉娅有意思多了。观众们的眼睛牢牢地黏在那维莱特的脸上,寻找着问题的答案。 那维莱特的表情毫无变化,稳稳地坐在审判官专属的座椅上,直言道:“我们的确住一起。”
他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整个剧院就吵得快要掀翻屋顶,手杖的捶地声也无法阻止人们热情的讨论。 歌莉娅望着失控的现场,仰靠在墙上,狠狠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完了,她的一世清名就这么没了。要是真跟那维莱特发生过点什么也就算了,关键是她真的只是住客啊。要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艾尔海森身上,他肯定只会回答后半句的问题,那维莱特是一点不懂澄清的正确方式啊。 不知过了多久,口干舌燥的人们终于停止了讨论。皮埃尔抓紧时间煽动道:“你没有资格再进行这场审判了,我要求换一位审判官。”
那维莱特刀锋一样的眼神甩向皮埃尔,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但搁在观众们的眼中,倒像是那维莱特为了情人威胁可怜的原告。 就在歌莉娅思考着该怎么打破僵局的时候,梅莘忽然站了出来,“歌莉娅小姐是须弥游轮失踪案的重要证人,那维莱特先生让我负责保护她,所以她才会跟我一起住进那维莱特先生的家中。虽然在一个房子里,歌莉娅小姐有单独的房间,没有跟那维莱特先生住在一个房间。”
法庭上灯光突然闪了一下,那一瞬的黑暗中,没人注意到当梅莘说他们没有住在一个房间时,那维莱特的脸上出现了若有若无的淡粉色。 梅莘在逐影庭向来以公正诚实闻名,再加上那维莱特的一直以来不近女色的形象,观众们只好相信了梅莘的话。到嘴边的瓜没了,观众们遗憾地看向歌莉娅。指控席上,少女微笑着托着下巴,娇俏的模样倒是与不苟言笑的大审判官意外的相配。观众们的遗憾又深了几分。 在众人地注视中,歌莉娅问道:“皮埃尔,为什么你跟其他人中了同样的毒,你的症状却轻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