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正午时分,已是五月,整个京城已开始变得燥热起来,我好奇心没有太久,已经热得浑身是汗,万幸一行人马进城走了不久,锦衣卫的衙门便出现在胡同里面,高大的门楼,特别显眼,而且三楹、筒瓦、脊兽、硬山式。左右坎墙隔扇窗,中间朱漆大门两扇。门前有上马石,门内正中影壁、大堂、左右厢房,人们从衙门外面就只能看到这些。后面还有几进正房、厢房。衙门左侧为演武厅,大门三楹举架高大,门左右有八字墙,门前有石狮一对。从门外可以看到门内是个大操场,坐北朝南一座高台,台上五楹两卷的敞厅,两旁有群房。这两座大门的对面一二百步的距离,有两座照壁。门口八名头目模样的人威严地站在那里,数十名小校分列两旁,服装鲜艳,虽是天气闷热,依旧纹丝不动,颇为显眼。乡下人的服装一向青灰色,今日一见我不觉眼花缭乱,世间五颜六色的衣服真多呀。廖建忠见我看得发呆,用马鞭敲了我一下,道:“这些都是你的平级兄弟!”
我不好意思一笑,心里却也明白,自己入了锦衣卫,确实起步很高。虽然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是张公公的背景和地位,但当时如同木偶一样,被人领着,茫然不知。我们二十多人到了门口,纷纷下了马,瞧得出这些人回到这里,非常高兴。早有人看见我们归来,那八人急忙跑上前施礼,更有人过来牵马,其他校尉虽然不能上前,也是垂首施礼,看得出廖建忠位置很高,廖建忠笑着拍拍几人后背,吩咐花十春带领大家休息,却单独领着我径直往里走。
走了许久,感觉在绕圈子,里面是抄手游廊的庭院,不少人在那里闲聊,和外面的威严,大相径庭,这些人看见廖建忠,赶紧收敛笑容,一旁肃立,有胆大的问声好。廖建忠问慕容大人可在,这些人连忙点头,说在里面。廖建忠鼻子哼了哼,直接去了下一个大院子,门口依旧有看护的锦衣卫,里面显得安安静静,门楼上赫然挂着一块黑匾:北镇抚司。 虽然一路之上有人陆续给我介绍了锦衣卫的情况,但我还是摸不到头脑,只是记性好,记住了许多名称,如今来到这里,渐渐对上了号。 我正在好奇观望,迎面已经走出几个人来,为首一人生得矮矮胖胖,满脸的横肉,红红的鼻子,一看就是心火太盛,而一双大环眼几乎要凸出来,恶狠狠看着你。 “哟!钱兄今日怎么有空?到我们北司来?”廖建忠笑呵呵打着招呼,那姓钱的冷哼一声,道:“巧的很,我是来送南司的文书给慕容大人,遇到廖兄了。怎么?听说抓到内鬼了?”
想必他说的内鬼就是蹇成和方林了,廖建忠一愣,道:“钱兄消息真是灵通,现在还确定不下来,需要问问。”
姓钱的道:“北司怎么能出这样的事情?太打锦衣卫的脸了,你们可要审问清楚了,到时候我们南司也要过堂的。”
说着,略拱拱手,便去了。临走前,还仔细看看我。
廖建忠苦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领着我径直往里走。 慕容钊是个中年人,长得颇为端庄,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廖建忠和我进入庭院,早有人过来道:“廖千户,慕容大人在偏厅会客呢!”廖建忠点点头,转到另一处名唤听涛阁,我瞧着这个名字,有些奇怪,这里没有海,听什么涛。猛然瞧见后面的松树林,顿时明白,这里的涛该是松涛,颇有些雅趣。一面想着,脚步还是紧紧跟随廖建忠。抬眼偷偷瞧了瞧,果然看见堂上有人,确切讲他正在和一个年轻太监下棋,门口几个小公公和穿更艳丽服装的锦衣卫们,都安静地坐着,一点大气都不敢出。
廖建忠领着我大踏步进来,门口的锦衣卫主动起身,微笑点头,廖建忠一面低声对我说这些是百户,一面示意我在门口等候,他者径直走到里面,瞧着二人下棋,一旁观战。慕容钊和那太监抬头同时看到他,慕容钊道:“建忠回来了!你快看看我这棋,小马公公下得太狠,把我大龙都围住了,还能杀出来么?”廖建忠认真看了看,说:“小马公公是胸怀大志,冷子不冷,只把你这出海蛟龙困在河洼子里了。”
小马公公白了他一眼,假作生气道:“老廖,你是拐子弯骂我呀!”
慕容钊一愣,道:“小马公公,这话怎么讲?”
“呵呵,你们锦衣卫合伙欺负我东厂呀?”
小马公公高声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咱家做公公的,一样念书!别当我不知道,你是来帮他欺负我的。”
说着,便把手中棋子扔到棋盘上,道:“今天这局平手!”
廖建忠和慕容钊大笑,看得出平日里都是极为熟悉的,三人坐下,有人赶紧送上茶水,慕容钊喝了一口,瞥见我道:“他是谁呀?”
廖建忠冲我一摆手,我赶紧走过去,深施一礼,“他叫张英,是张永公公推荐过来的!张英,这位是慕容钊慕容指挥佥事兼北镇抚使大人,这位是东厂小马公公!”
我急忙再施一礼,道了两声好。
小马公公正眼都没看我,对廖建忠道:“张公公可好?听说他陪太子殿下外出,还回老家了?”廖建忠道:“对,张公公从老家回来,刚刚进的京。这是他的后辈,瞧着身手和家世都不错,就给推荐进入锦衣卫!我试过他的本事,确实不错!慕容大哥,多少给安排个职位!”
慕容钊点点头,道:“你引荐的就不会错,更何况有张公公的推荐!只是时下有些紧,牟指挥使已经下令,暂停所有锦衣卫的升迁,毕竟是他发文书,我不好说话。”
小马公公笑笑,说:“就他事多,还以为是弘治爷爷照顾他呀!你们都别忘了,太子爷才是我们的爷,听咱家的,赶紧给安排了,别惹张公公不高兴喽!你们可别不把张公公当回事,他可比那位刘公公强多了。”
慕容钊点点头,道:“公公说的是,我们都得到过公公们的恩惠,我也是倚仗您的提携呀,这样,老廖,按照以往的规矩,让他做个总旗如何?”
“这个正是张公公的本意,只是自家子弟升迁太快了,会让人说闲话的!还是按照程序走下过程!”
廖建忠笑道。
那小马公公正在喝茶,听了喷了一口,道:“咱家看哪个敢说?我们陪着皇上小心翼翼的,付出多少辛苦,安排个子弟怎么的?就这么定了,孩儿呀,你赶紧谢谢慕容大人吧,以后你就靠他了!”我赶紧施大礼,慕容钊瞧着我,道:“你该先谢谢马公公!不过,廖大人的话也有道理,这次新晋不少人,我直接就给抬了阶,怕别人面前不好说话。”
小马公公呵呵一笑,道:“别欺负人家孩子,没见过世面,他怎么知道谁大谁小呀,话又说回来,这里是你的地盘,客不压主呀。是不是老廖?”
声音与张永颇为相似,尖锐而刺耳。
廖建忠笑道:“小马公公是挑理了,属下可不敢呀!您可是王岳公公的红人。”小马公公一脸得意,道:“你回来就不要出京了,不瞒你们讲,宫中最近事情挺多的。”
廖建忠听了,看看我,说:“张英,你先出去,我让人带你熟悉熟悉北镇抚司,向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