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向冲说话,有人拍手道:“说得好!这位兄弟一看就是仗义之人,锦衣卫有你这样的人加人进来,真是一件好事!”
一位中年人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瞧那穿着打扮,就是锦衣卫里的百户,只是面容苍白,有几分憔悴,向冲赶紧施礼道:“属下不知司百户大人在此,还请恕罪。张英,这位是南司司百户大人。”
我赶紧施礼,那中年人打量我几眼,微微一笑,抱拳道:“我叫司伦,你是张英吧,看过传帖,能入得锦衣卫,就是很好的人,我是闲着走走,又不是在公门里,向冲,不必拘礼。”
向冲仍然一本正经道:“多谢百户大人体谅属下!”
司伦笑道:“哪里来的客套?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今日有公差不成?”
他问着我们,眼睛也往四处查看,向冲道:“今日正常在镇抚司当值!这位兄弟刚来京城,廖千户大人让我们买些东西,晚上招待一起新来的弟兄。不想在这里遇到了有人要刺杀建昌侯小姐,我们便出了手,如今四处找那凶手呢!”
司伦似乎一愣,道:“朗朗乾坤,何人这么大胆?你们不是弄错了吧?”
向冲道:“绝对不会弄错,而且寿宁侯小姐不依不饶,让我们追查到底,属下只得四处查找。”
司伦点点头,道:“可有下落?”
向冲摇摇头,道:“那厮跑得快,我们没有跟上。不过,他的模样,我们记住了,以后有机会抓住他。”
司伦呵呵一笑,道:“你们也没有带兵器,小心一些,差不多就算了,或许是个误会,没必要报到卫里,我还有事,你们忙吧!”
司伦走后,向冲却没了刚才恭敬的态度,目光里多了许多愤恨。我很奇怪,问道:“向兄,你怎么了?”
向冲瞧着他的背影,道:“这人昔日和先父是朋友,经常在我家吃喝,却是个小人,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冒然攻打一处贼窝,先父一直和他说要小心,他全不顾及兄弟情分,执意攻打,结果死了很多人。嗨,这人就是自私自利,而且目光短浅!”
我“哦”了一声,看着向冲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心想安慰几句,他忽然变了笑脸,道:“我们快走!或许那家伙藏在别处!”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我们再也没有再见到那个算命先生踪影,只得耐着性子回来复命,返回途中,向冲不停地嘟哝着回复的话语,言谈举止当中,不乏谦恭之词,想必他一心想要这个功劳,不时看着我,眼神里分明多了几分期待。我自然没有抢功的想法,只是觉得他很可笑。多年以后,我渐渐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嗨,一个没有根基的人,想要向上爬,其中的艰难困苦,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待到了那里,那张家的人早已经走了,路面依旧一片喧闹。向冲四处张望许久,竟然有几分失望,怅然若失道:“很好的机会,结果就这样错过了。”
见我一脸懵懂,转面嘻嘻一笑道:“做差的,都希望有些外财的。你慢慢就会明白!不过,这个功劳却是你弄来的。”
我摇摇头,道:“这算什么功劳,我们就是做这个的嚒!”
向冲眼睛一亮,道:“也是,也是,我们就是做差的,缉捕贼人,天经地义,难道做了,还要大书特书不成?!”
他说完,脸红红的。
我们回到北镇抚司,平家老店早把东西送到,可谓琳琅满目。老于不知何时转了出来,依旧一副火头军的打扮,哈代跟在后面,宁博阳虽然远远看见,只是冒下头,却是一扭头走开。 我忙上前打招呼,老于笑道:“张英,你做得不错,能够被廖千户大人抬举,足见你是好样的。”哈代更是笑着拉着我的手道:“听说会提拔你做总旗,你可是新晋锦衣卫中,最早最快的一个了。”
向冲听了,睁大了眼睛,道:“乖乖,你要当总旗,那可是天大的造化呀!多少小旗都是我们这些人梦寐以求,乖乖,你这么快!以后你就是大哥了!我这辈子做一个小旗就可以了。”
几天来,我多少知晓锦衣卫的规矩,新来的多是校尉,继而才会是小旗,然后熬过几年,看着你的本事和功劳,慢慢才会提拔你做总旗。我来了便做了总旗,对于我们来讲,简直不可思议。
我隐约感觉到是张公公的面子,虽然心里美滋滋的,脸上还是很平静,道:“大家都是兄弟,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老于瞧着我,默默道:“总旗是需要文考和武课的,如今牟指挥使亲自过问,一向很严厉,你还是要有些准备的。”
文考和武课?我听了一头雾水,向冲道:“按部就班的事情多了,岂不是误人子弟?嘻嘻,晚上多喝点,大家高兴高兴!”
明月高悬,北镇抚司偏厅里陆陆续续坐满了锦衣卫,大家都是听说廖建忠回来,无论办差还是歇假的,都赶着前来伺候,因为是聚会,所以没了许多规矩,我们可以倚在栏杆上,瞧着品级大的锦衣卫进了里面正厅,向冲一直观望着,满脸的羡慕,我捅捅他,他道:“那里可是好地方,当初刚进锦衣卫时,做为新人进去一次,算是拜门礼。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我笑道:“你这么八面灵通,一定会有机会的。”
向冲摇头低声道:“关键得有靠山,而且我们的牟指挥使,一向严谨,一般人难入法眼。老于的话,你还真得当点真。”
正说间,一矮胖百户出来,道:“新来的锦衣卫校尉谷大春、谈升、宁博阳、哈代,还有张英,一会儿到正厅吃饭,其余的兄弟们,按照惯例,在外厢吃饭,今晚是廖千户大人的东,大家可要记住了,他是心疼我们这帮兄弟,连日辛苦,他更辛苦,你们一会敬酒时都孝顺点。”
众人齐声说是,向冲嘻嘻一笑,道:“怎么样?我说对了吧。”
我问他这个胖子是何人?向冲道:“今晚会有四位百户大人陪同廖千户大人,分别是花十春、顾大有、岳自谦,和这位吉茂通,他们是廖千户的铁杆兄弟,入门开始,就混在一起吃喝拉撒,一起拼刀子玩命,当然,还会来些其他百户,关系却是不近。”
我不禁问道:“锦衣卫有多少千户和百户呀!”
向冲四处看看,道:“当今皇上不看重锦衣卫,我们满打满算也就三万余人,而且分布各省,京城只有五千锦衣卫,被仪鸾司占了大半,东厂调用八百,京城外各处巡查又去了一千,如今也就两千人在京,不像往日繁华呀!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两位指挥使同知,五位千户,五十位百户,五百户总旗,能聚到一起的机会都没有,都是各忙各的。”
我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自己若做了总旗,可以管十个人,这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我还是挺知足的。
大厅很快聚满了人,闹哄哄的,甚是热闹,那位司伦果然来了,被吉茂通客气地请到正厅,但很快就离开了,廖建忠亲自相送,一直劝他留下来喝酒,司伦只是不肯,我瞧见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匆匆离去。向冲道:“这厮就是煞风景的,往日和廖千户交情很好,也是一起上来的弟兄,号称十八兄弟,后来却跟了别人,廖千户落难时,一点忙都不愿帮。如今见廖千户起势了,又来打扰,真真是一个小人!”我“哦”了一声,道:“廖千户对他还算客气!”
向冲道:“廖千户心知肚明此人何许,只是心怀坦荡,不愿结仇罢了!”
继而低声道:“这厮有个儿子,也是锦衣卫,只可惜,因为他爹的缘故,一直不得提拔,做着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