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将军先静下来,且看这里,听我来给你分析...”李旦甩起衣袖,伸手指向悬挂在大帐中的地图。两人走至地图前,李旦问道:“钦陵平息内乱之后,必然会回来,那么他首先进攻何处?”
娄师德是位名将,平日里也一直在捉摸着钦陵,直接开口说道:“河源有我军驻守,侵占西域的吐蕃驻兵已被安西兵打残了,钦陵若是回来,定是率兵进攻西域。”
“嗯。”
李旦点头称是。“所以我们要在他回来之前,将驻守安西的吐蕃残军全部消灭,不然我们就丧失了最好的时机!”
娄师德还是盯着吐蕃内乱。“先别说时机,只说钦陵平息内乱之后,便会进攻西域,对么?”
李旦制止了娄师德。“对。”
娄师德应道。“那我再问你,若是钦陵到了西域之后,得知逻些和苏毗又被占领了,他会怎么办?”
“呃...刚平息的叛乱,怎么可能再被占领...”娄师德觉得李旦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怎么被占领你不用问,只说他怎么办?”
“呃...逻些城市吐蕃的都城,苏毗是噶尔家族的领地,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钦陵当然是再次回兵,将它们夺回来。”
娄师德毫不犹豫的说道。“嗯...”李旦点了点头,将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地点。问道:“若是在钦陵回军的路上,我们在此伏击他,你说钦陵还能活命么?”
“此地道路狭窄,峻隘险阻,且钦陵来回奔波,定是疲军一支。若是有一支唐军在此伏击,他们怕是插翅难逃...只是钦陵为何要回军,又为何要从此地回军?”
娄师德还是有很多疑问。李旦嘴角扬起,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不是想知道薛讷与张仁愿带走的那五万大军去哪里了么?”
“去了哪里?”
娄师德看向李旦。“在这。”
李旦将手指向了蜀地向西的崇山峻岭之中。“蜀地!怎么会在蜀地!”
娄师德显得有些惊讶。“由蜀地入吐蕃。”
李旦说道。“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娄师德恍然大悟,不停的搓着手,十分兴奋的说道。“蜀地入吐蕃的道路,山高路险,人烟稀少,环境恶劣,又遇上今冬的暴雪,别说吐蕃人,就是神仙来了,也难以想得到唐军会从此地进入吐蕃...”“而他们要数月才能到达逻些城下,那时候钦陵应该早已平息叛乱出兵西域了,听闻后方被攻,后院起火,必然回援,吐蕃军队来回奔波,必然疲乏。到时候我军再在其必经之路上设下伏击,定然杀的其片甲不留...”“妙妙妙...这计策设计之精妙,思维之大胆,战术运用之娴熟,自古以来无出其右,简直是绝了...”“王爷此计比之围孙膑的魏救赵,马陵伏击之战,更加精妙,大胆...佩服,佩服,实在是佩服...”娄师德也是大唐的名将,有了李旦之前的铺排,娄师德瞬间便将李旦所想的计策说了出来,与李旦计算的几乎相同。娄师德连说三声妙,又说了三声佩服,对李旦的计策赞不绝口。娄师德的赞誉之词,并非是拍李旦马屁,而是发自内心的钦慕。在他看来,李旦的计策确实是太过疯狂,太过超前...太令人匪夷所思。“只是不知薛讷他们能否穿越茫茫雪山...”李旦望着远处的雪山有些出神。薛讷的大军是这个计策中的关键一环,若是不能成功进入吐蕃,那这个计策便失败了。现在从恶劣的天气看来,薛讷的五万大军也有可能全部葬身在雪山之中,也未可知。“王爷说的极是,此计虽然精妙,但是我却冒着极大的风险。所以自古以来,从未有过一支大军从蜀地入高原。”
娄师德也说到。“兵行险招,剑走偏锋,风险越大,回报越高。要想灭了吐蕃,不冒险只怕难以做到。无论如何这次冒险是值得的。”
李旦虽然有些担心薛讷,但是他眼神坚毅,坚信薛讷可以率着大军深入吐蕃。原本着急的娄师德现在也平静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豫王李旦,娄师德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豫王看起来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魄力,行军打仗不拘于形式,敢于冒险,坚毅果敢,着眼长远,远超自己的视野,着实让人佩服。只此一计,娄师德便断定,豫王非常人也。“王爷,之前是我和诸位将领孟浪了,未能看出王爷的计谋来,还对你颇有微词,末将代表诸将在此向你请罪。”
娄师德之所以今日来见李旦,是因为他与诸将都认为自己的计策更好,殊不知在李旦的计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娄师德对这一次前来询问主帅的行为,感到深深的愧疚,深深俯首,向李旦请罪。李旦连忙将将其扶起,安慰道:“这怪不得你,我之所以未向诸将言明此计,是因为担心计策泄露,诸将既然有疑虑,为了安抚军心,所以今日便向你道来,相信你不会向外人道也,也请你回到军中帮助我稳住军心。”
“王爷不仅计策长远,而且宽仁大量,如此度量,令我佩服。”
“王爷今日所讲之计,末将自当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外泄。至于军心,王爷勿忧,有我在,河源军绝对不会有问题。”
娄师德是河源军的老人,又曾率军对吐蕃八战八胜,在河源军中威望颇高,诸将对其也是十分信服。果然,有了娄师德的帮助,河源军中的浮躁便安静了下来。李旦也给唐休璟写了一封回信,告诉他,河源军另有任务不便与其双面夹击。并让唐休璟等上一个月后,再率着安西兵猛攻吐蕃军。唐休璟在朔州一战之中,见识过李旦的厉害,知道李旦用兵如神,算无遗策,连突厥可汗也中计身亡。所以接到李旦的信后,唐休璟心知李旦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唐休璟没有再问,便暗暗准备,打算一个月后猛攻吐蕃在西域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