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点就是薛姨妈作为王家的小女儿,小时候又有祖辈们的疼爱,又有哥哥姐姐的关照,因而一直天真烂漫,心善且直爽,从来不会去想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事。后来嫁到了薛家,又有了弟妹也没想着要如何去压服阮氏。第二点就是薛姨妈在薛家作为长房媳妇,其地位根本不可能被阮氏动摇。薛家大老爷是嫡长子,且又有能力有手腕,薛姨妈则是名门闺秀,身后有整个王家给她撑腰。相反阮氏的出身就比较微妙了。说来也是一段奇缘,阮氏是薛二老爷在游历南疆探寻奇珍异宝的时候认识的。虽然阮氏也算是当地望族的小姐,可对于薛家这样的金陵望族来说就完全不够看了。而且,阮氏的父亲还是南藩的交趾国人,也就是说,阮氏其实是个混血儿。这个时代的混血可不像后世那般的吃香,而是被中原人习惯性的称呼为“杂种”。谁知薛二老爷却是个情种,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的把阮氏娶进了门。为了不让薛家因这件事被人笑话,薛二老爷也带着新婚妻子搬出去单独住了。薛家人自然是不待见这位二太太了,唯独心善的薛姨妈从来不因阮氏的特殊身份低看她一眼,反倒是做足了一个大嫂子该做的事。因而阮氏也知她的情,时间长了,妯娌二人便更加亲密起来。其实阮氏听到了薛蟠的建议就已经很心动了。自己三十多岁,薛蝌今年才十三岁,宝琴十一岁,孤儿寡母的日子确实难捱。一千多两银子在普通百姓眼中是个天文数字了,可她毕竟是薛家的人,总要讲一点牌面的,这点银子够支撑几年?再想想过些年薛蝌要娶媳妇送彩礼、宝琴出阁要赔嫁妆,阮氏早就发愁该如何支撑呢。若是能住进薛府里,在薛姨妈的庇护下生活,这日子自然就好过了不少。只是两人关系再好现在也是两家子,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实在让阮氏没有安全感。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阮氏便说道:“多谢姐姐和蟠哥儿的好意了,只是这种事……我还是回去再跟蝌儿宝琴商议商议才好。”
薛蟠却说道:“二太太且请听我说,我其实急着说这些,也是有我自己的心思的。”
阮氏笑道:“哦?哥儿有什么心思?说来婶娘听听~”薛蟠便说道:“其实我这几天正准备敲打敲打管着生意和田庄的那些个老家伙呢!这次敲打完了之后,少不得会有些做贼心虚的或者胆子小的要撂挑子不干了。虽然都有合适的人能及时顶上,到底也会乱一阵子。我想着若是二太太带着弟弟妹妹都搬过来了,好歹也能帮我料理料理不是?”
阮氏一听吃了一惊:薛蟠是什么性子她还是很了解的,这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要整顿家族产业?薛姨妈见阮氏有些惊异不敢相信的模样便也点头说道:“正是呢!这阵子蟠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转了性子一般,又是跟宝丫头讨教又是查阅账目的,我这个当娘的看着也心疼!虽然蝌儿年纪小,到底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打小又跟着二老爷南来北往见识也多,若是能助蟠儿一臂之力那是再好不过了!唉!蟠儿这孩子啊,就是打小任性胡闹惯了,想起一出是一出!一点儿也不让我这个当娘的省心!不过他到底年纪也大了,将来薛家这份家业也是要靠他自己支撑的!因而我现在也想通了,也不管他,就让他随着性子折腾去罢了,大不了赔个干净我跟着他讨饭吃去!”
薛姨妈虽然说得可怜又无奈,可言语间却有意无意的透漏出一股子自豪——我好大儿长大了!知道上进了!薛蟠又说道:“家里的事,到底还是自家人看管着才放心!且我娘还想要过完年了进京去看看我姨母和舅舅呢,这一去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到时候若是金陵这边的产业能有薛蝌帮我看管着我也放心!”
一听这话阮氏不由得更动心了,如此一来可就不算是她们娘儿三个在这里白吃白喝了!弟弟帮着堂哥照管生意、弟妹帮着嫂子管管家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可是阮氏虽然是个混血儿,却也深谙中华文化的精髓,这种事毕竟还是要矜持一下的好。因说道:“蝌儿才多大年纪?又能帮什么忙?我倒是怕他越帮越忙呢!”
薛姨妈便说道:“哎!妹妹这是什么话?蝌儿又聪明又厚道,我还不知道他么?这些年他跟着二老爷耳濡目染,想来也学了不少东西在身上了,再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呢,慢慢学就是了!你跟我学,就放手让孩子们去折腾罢了!行了,这件事我这个当嫂子的就替你拿主意了,今天先在这里歇一歇,明儿去你那边收拾收拾细软东西,你那边留两个可靠的老人看宅子,你们娘儿仨都搬过来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