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以烟沉默下来。她自然不可能告诉九霄，这是她的一次试探，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暴露自己。可她这样的沉默，在九霄眼里便是默认。“你喜欢黎家那小子？”
他眼底酝酿着风暴。“我不喜欢。”
莫以烟皱眉。却不想她说完后九霄扭头就要往外冲，莫以烟赶紧眼疾手快地拦住，“你干什么去？”
九霄周身泛起实质性的寒气，冰得莫以烟手有些凉。“杀了他。”
九霄的声音哑得厉害。莫以烟抿唇，半晌后她松开手，“行，那你去，黎北在黎家的地位很高，届时你被黎家上下追杀的时候，你可别说认识我，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她以此威胁他，因为她清楚，九霄心里是想在她的身边待着的。可谁知，九霄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他应了声好，接着夺门而出。那架势，好似已经将黎北的项上人头握在手里一般。这怎么还更冲动了呢？莫以烟哭笑不得，无奈在九霄再次出客房时把他拽回来，“好了，是你欺瞒我在先，现在还有理打打杀杀的了？”
她略微严肃，九霄沉默了。莫以烟把他拽回床旁，“在王不惑那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离开，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封印开始反噬了。”
莫以烟讶异，伸手探入九霄的体内，寻找到那处封印。这一次她已了解封印的位置，不像上次一样肆意摸索，所以九霄只是面色有些绯红，呼吸不匀，倒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失态。莫以烟越往深处探寻，越是心惊。虽然九霄已恢复了记忆，断骨再生，但他体内千疮百孔，如同被扎烂的破布一般，那道锁在他体内的封印沉寂在丹田处，隐隐透着强大的杀意。怎么会这样？逢意丹没有把他的身体全部修复好吗？九霄耳尖染上薄红，他眼神也有些迷离，嗓音低哑：“好了吗。”
莫以烟知道他并不好受，立刻抽回手；“你先缓缓。”
她去倒了杯茶水递给他。“这个封印是谁给你下的？”
她问。九霄深深地看她一眼。这个眼神太过深沉，里面的情绪十分复杂，他看了她许久，终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莫以烟也不想勉强他，看在他这么惨的份上，她什么气也没有了。“我会尽快帮你解开封印的。”
她许诺道。“没事，我疼惯了。”
九霄看着自己的手，沉声道：“原本我能压制住封印的力量，或许是重生让我有些虚弱，如今，我已有些控制不住封印了。”
在王不惑那天便突然有些失控，为了不让她看见，他才特意跑了出去。“控制不住会发生什么？”
莫以烟问。九霄嘴角咧出一个邪肆的笑，他突然靠近她，弯下腰，半个身子都将她玲珑的身躯罩住，高束的白发混着红色发绳自然垂落到她的脸颊旁。他低低道：“过几日你便知道了，我还能撑些时候。”
他的呼吸很灼热，莫以烟不由脸有些发烫。她忙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九霄结实的胸膛，微微用力将他推远些：“若你到时候对我发疯，我不会手下留情。”
“好的，灵主。”
九霄顺着她的力道直起身子。莫以烟上下打量他几眼，命令道：“睡觉。”
若按照往常，九霄早就变成猫儿趴在她的枕边，但这次，他偏偏不变，反而以人的模样大大方方躺上了榻。甚至他还往里挪了挪，为莫以烟腾出了个人位。莫以烟才不吃这套踹了他一脚，“要么你变回去，要么滚出去。”
九霄叹气，乖乖变回猫儿。看着那毛茸茸的白色团子，莫以烟心情好多了，她揉弄了猫儿一会，熄灭蜡烛躺下。黑暗的房中，阴影层叠。莫以烟刚陷入睡眠，便觉得有人从背后拥住了她，对方的身体很暖，手臂缓慢划过她的腰，小心翼翼却又坚定地将她搂入怀里。莫以烟在黑夜中轻轻睁开眼，没有出声，却也没有将他推开。兴许是心中一直有的亏欠感，让她没办法用冷漠的态度对待他。又况且，她习惯了他的存在……九霄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这样抱着她，莫以烟的手攥紧了床单，九霄此刻的呼吸绵长平稳，然而她的呼吸却渐渐紊乱了。黑暗中，人的视线受阻，感知会无限放大。此刻她的腰上是他胳膊的重量，她的背后是他温热的胸膛。难道她搂着猫儿九霄睡觉的时候，他就是这种感觉吗？如今她自己，倒好像成了那只猫了。莫以烟睡意尽散，脑袋瓜里想了许多无用的杂事，从朱雀学院想到上北流域，又从对峙苏尔尊想到去黎家求药，最后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天道。她跟天道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真的是他的妻子吗？那位名为四季神的笑语犹在耳边——你就是仗着天道疼你，才敢这般放肆。莫以烟越想越烦躁，连带着腰上的手臂重量都极为碍事。她虽没有纲常伦理的束缚，却会因为情感之事觉得烦心。她心中实在是难受，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胳膊向后一扔，冷冷道：“我说了，要么变回去，要么滚出去。”
她的语气格外认真，带着难以遏制的怒火。身后的九霄静静无言。良久，久到莫以烟都生出困意时，她听见他轻缓的声音。“抱歉。”
床榻一轻，九霄起身，他来到窗户，借着夜色翻了出去，那白发飘扬了一瞬，便消失在窗口，徒留空中惨淡的月光高高悬挂。莫以烟呼出一口气，她这是怎么了？她不得不反省自己脑子简直有病，凶他干什么。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次日天一亮，她下意识摸向枕边，那里空空荡荡，往常的毛茸茸如今不见踪影。莫以烟如被一盆冷水泼下，脑子瞬间清醒，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看见九霄的身影。他走了？不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