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一听她竟然自称是相府嫡女,也是愕然,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身上的衣服样式老旧,材质廉价,甚至还发着皱,头上也只别了根木簪子。这穿得简直连丫鬟都不如,竟然是相府嫡长女?她再看了一眼从头到脚,都穿金戴银的秦玉梅,宁夫人轻扯嘴角,表情相当意味深长。秦玉梅努力压着火气。前日害得她跪祠堂的账还没找她算呢,竟敢自己上门招惹!这死丫头,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可阮云懿已经表明身份,秦玉梅到底不敢再发火撵人,只能温和笑着上前扶人。“我和宁夫人有要是相商,你先出去!”
说着,她暗中狠狠掐阮云懿的手臂。阮云懿又怎会让她得逞,她冷漠的抬手避开,声音却是有些伤感——“姨娘,前天夜里墨云轩起火,烧得不成样子,我和我娘只能搬到浮灵苑住了。”
秦玉梅心里一咯噔。这事她自然早就知道了,这阮云懿又来说一遍做什么?“这事我知道了。”
“那姨娘也不帮帮我。”
阮云懿说着小脸一皱,露出无限委屈来,“我们院的东西都烧没了,浮灵苑里又什么都没有,姨娘给我支点钱吧,我好出去买点东西,给屋里添置添置。”
原来是要钱?秦玉梅听得心里火气直往上窜。墨云轩又不是她烧的,她凭什么给钱!要是一把火烧死这对母女,那棺材板钱她倒是乐意给!秦玉梅假模假样地露出难色,“不是我不想给。家有家规,份例都是按月发放,不到日子就给你支钱岂不是坏了规矩?”
“姨娘说得是,可这天灾人祸难以预料,谁能想到这好好的会突然着火,姨娘总不会这么不通融吧?”
“我也想通融,可今日给了你钱,明个这个也来要钱,那个也来要钱,账上的钱若是不够了,那可如何是好?”
秦玉梅假惺惺地笑着,“相爷既然将中馈托付于我,我自当恪尽职守,按规矩办事。”
“哦,这样啊。”
阮云懿表情惨兮兮的,抬头一脸无辜,“那我不要账上的钱了,姨娘你给我点私钱就行,横竖姨娘你指甲缝里剩的,就够我们娘俩过活的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宁夫人掩面冷笑。没想到今天来还能看这么一出戏。心道阮长颂在朝中做着那么大的官,家里却是一团糟,女眷一个上得了台面的都没有。正室嫡妻卧病多年,歌姬出身的妾室当家,嫡女穿得破破烂烂,还得管妾室要钱。这一家子可真有意思。“你这是什么话?我哪有什么私钱?”
秦玉梅气不打一处来,两眼直冒火,恨不得在阮云懿身上戳一个洞。这阮云懿莫不是想钱想疯了?竟然要她拿私房钱给她们补贴家用。她也配!阮云懿微笑看着秦玉梅,悠悠道:“姨娘你放印子钱挣了那么多,怎么会没钱?”
阮云懿的话犹如一道冷箭。直射到秦玉梅身上!这死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秦玉梅脸一僵,忙不迭去看宁夫人的脸色,宁夫人扭过脸,轻咳几声,端起茶盏呷了口茶。她又狠狠瞪向阮云懿。而阮云懿勾着唇,满脸写着,再不给钱,就把你那些秘密当着宁夫人的面全抖落出来!她本不想在外人面前揭秦玉梅的短,可谁让秦玉梅太无耻,她只好如此了。秦玉梅气的直发抖。明明这个死丫头之前一句顶撞的话都不敢说,一直像个傻子一般任人哄骗欺负。怎么一夜之间,事情都脱离了她的掌控?但不得不说,阮云懿掐住了秦玉梅的命门。她几乎是死死掐着掌心,才咽下这口气,对阮云懿道:“你还小,别乱听别人嚼舌根的话,我可从来没干过那种缺德事。我这儿存了点钱,你要是急用,就先给你。”
目的达到,阮云懿便也不再废话,“多谢姨娘,二百两就够了。”
二百两?她怎么不去抢?!秦玉梅一阵肉疼,但也只能咬牙让人阮云懿去拿钱,却不想阮云懿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下了。“让他们拿过来就行了,我就不去了。”
她担心出了这个门,秦玉梅又变卦了。这人上辈子就惯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把戏。她今儿就在这儿等着她们把钱拿来。秦玉梅心里再气,当着宁夫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让刘嬷嬷去拿钱。而宁夫人看够了笑话,也准备走了。突然——她身边的阮云懿幽幽开口,“宁夫人,你这咳疾再耽误下去,就要拖成痨病了。”
宁夫人猛地一愣。正喝茶败火的秦玉梅被这话直接呛到,猛地咳了起来,边咳嗽边指责阮云懿。“你这丫头,乱说什么呢!”
她这么费劲地把人请过来,阮云懿这是一句话将人得罪走了,她不得呕死。秦玉梅在心里把阮云懿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赔着笑脸赶紧说好听的。“宁夫人,这丫头从小亲近没教养,您别……”却不料,宁夫人一个抬手止住了她——她看向阮云懿的目光露出惊喜之色,“云懿是吧,你怎么看出我咳疾的?”
她方才还觉得,这姑娘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颇看不上她,没想到竟能一眼看出她多年症结!太令她惊讶了。阮云懿不疾不徐问道:“夫人可是服药五年有余?平日里的药虽对咳嗽症状有缓解,却一直未能痊愈?”
“没错,我看了不少大夫,宫中的太医也瞧过,整天吃药就是没能好利索!”
“能否让我给夫人把把脉?”
宁夫人伸出手腕。秦玉梅在一旁干看着,硬是插不进话。片刻后,阮云懿道:“夫人可是午后咳嗽更多?”
宁夫人想了一想,还真是,忙点点头。“午后咳嗽多者,此属阴虚,必用四物汤加知母、黄柏,先降其火。”
阮云懿顿了顿,继续道:“除此之外,四季气候不同,用药也不同。春多上升之气,宜润肺抑肝。夏多火热炎上,宜清金降火。秋多湿热伤肺,宜清热泻湿。冬多风寒外感,宜解表行痰。”
阮云懿说得头头是道,秦玉梅都听呆了。宁夫人眼睛更是充满了欣赏,她忙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医术就如此高超,真让我刮目相看。”
“夫人过奖了。”
阮云懿礼貌一笑,“不如我给夫人开个方子,夫人回去试试?”
宁夫人笑道:“甚好。”
写好药方后,钱也取来了,阮云懿便要先走一步。却不想下一秒,被宁夫人叫住了——“过几日我府上有宴席,阮小姐若得空一起过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