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轿子一起往太月宫前走,那里已经到了好几只小轿,冰洁皇贵妃也在,她一身深紫锦裙,腰上坠着一枚龙凤呈祥玉佩,薄施脂粉,便楚楚动人。“姐姐,怎么办?我可不知道宫里有人做了这等丑事。”
才到的轿子落了地,妃子扑下去,快步到了冰洁身边,拖着她的手就哭。“我也不知会有这样的事。”
冰洁摇头,扭头看向秦明雪,秀眉蹙起,微微点头,柔声说道:“小公子来见太皇太后么?只怕太皇太后今日不会见你。”
“姐姐,出了什么事?”
秦明雪靠过来,小声问。“小公子是宫外之人,少管的好。”
冰洁拿帕子掩住唇,轻咳了几声,又抬起水灵灵的眼睛看她,伸过手,在她的发上轻抚了几下,小声说道:“你先回去吧。”
秦明雪能感觉到,冰洁对秦明安有种很奇怪的亲密感,冰洁娘家在京城,和秦家有什么交集?宫门开了,有太监快步出来,一眼瞧到秦明雪,立刻作揖行礼,“小公子,太皇太后召见。”
“太皇太后不见我们么?”
众妃靠过去,小太监又连连行礼,口称恕罪,只引着秦明雪进去了。登上高高台阶的时候,秦明雪扭头看向冰洁,她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看着她,见她扭头,便匆匆转开了脸。殿中佛香萦绕,隔着重重锦帘,可看到太皇太后正和陆无渊对面而坐。“草民见过太皇太后,见过皇上。”
秦明雪在帘外跪下,额头贴在手背上,却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小公子请起。”
太皇太后的声音很和善,秦明雪爬起来,宫婢打开锦帘,露出一身素衣的太皇太后,她未施脂粉,肤色白希,眼角处堆着褶子,乌发上攒着一只翠绿剔透的南田玉钗,耳上坠着同色的玉坠子。和门外那些绫罗裹身的妃子们比起来,这简直就像一个民间老妇。“皇上认定这是悬妤丝,哀家也无话可说,皇上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哀家现在想和小公子说几句话。”
她温和地向秦明雪伸出手,语气却淡漠异常。秦明雪悄悄看陆无渊,他微垂着眼帘,表情平淡,看不出丝毫端倪。“如果太皇太后不承认,朕会把他找出来。”
等秦明雪起身,他蹭地起身,沉声说了句,拔腿就往殿外走。“皇帝高兴就好,你宫外和边疆倒还有几个兄弟,任你杀戮!若不够杀,皇叔还有几名。”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冲着他的背影低斥。陆无渊的背影僵了僵,步子更快,很快就消失在大殿之外。秦明雪垂手站在一边,暗自揣测着这祖孙二人的矛盾,似乎是因他杀了太皇太后另一个宠爱的孙子,焱昊苍。“长安,你母亲可好?”
“母亲还是胸闷咳嗽,抄了一千遍金刚经,也不见好。”
秦明安又跪下去,恭敬地回她。“好孩子,起来说话。”
太皇太后亲手扶起她,拉她坐到身边。按理说,这样和善的女人,秦明雪应该觉得亲近才对,可她却隐隐看到了这太皇太后眼底渐涌的杀机——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每个人都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个人!“见过太皇太后,小公子,皇上在外面等着您。”
天真闯了进来,跪下,磕头,直接了当地说道。天真这样是非常非常不敬的行为!可太皇太后只抬了抬眼皮子,放下茶碗,挥了挥手,“你去吧,哀家也乏了。”
秦明雪站起来,向她行了个礼,还没走出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的木鱼声响,她没扭头看,能在宫中混到今天的女人,肯定是狠角色!陆无渊的金辇在外面等着,众妃跪了一地,他谁都没看,连冰洁也没多看一眼。“皇上,小公子来了。”
天真说了一句,陆无渊没抬双眼,只向她伸出一只手。“小公子,朕带你出宫。”
出宫?秦明雪眼珠子都亮起来了,她连忙爬上了金辇,坐到他的身边。锦帘垂下,她只顾兴奋,没看到陆无渊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金辇自东南角宫门出去,在外面换了马车,焱无极就在马车里抖开雪白的织锦长袍,一面拉开身上的腰带,一面沉声说道:“长安明雪,南疆有犀。”
他一念完,秦明雪就猛地一震。母亲来自南疆,带来极珍贵的天犀角,为父王治好顽疾,父王也曾极宠过她,生下她之后,父王亲手写下这句诗,精心装裱,悬于房内。可她三岁之后,那脾气火爆、不肯使手段,又不甘向正妃低头的母亲就渐渐失宠,一次争执之中,用刀伤了正妃之后,被送去了尼姑庵,青灯古佛过了十多年。这句诗陆无渊居然知道,这时候念出来,又是何意?秦明雪的神经顿时绷紧,完全不敢猜他现在的意思,这就像把人丢在烈焰上炙烤一样,皮肉都快灼熟了,站在一边烤火的人还气定神闲,只等着吃香喷喷的肉。他甩开龙袍,穿上白衣,这才侧目朝她看来。“朕准备迎你姐姐秦明雪为妃,小公子觉得如何?”
“啊?”
秦明雪脑中嗡地一炸,父王还有四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干吗是被丢进尼姑庵的她?“小公子,还不换衣?”
乌黑的双瞳里涌出几分嘲弄的笑意,秦明雪抓过放在一边的衣裳,缓缓捧到胸前。沉默了一会,她猛然明白,父王只怕把陆无渊当傻子了,他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把女人当成男人送进来,他会真的毫无察觉?马车轮子上包着厚厚的牛皮,减轻车子的颠簸,上面刻着走兽花纹,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滚动时,发出沉闷的嘎嘎之声,渐渐的,就有人声传来,渐渐到了热闹的大街。二人已经僵持得够久,陆无渊的脸慢慢俯过来,手落到她扣得紧紧的领子上,金丝攒扣打得精致,也扣得很死,他毫不客气地,长指用力,把盘扣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