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为什么收我作弟子,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那狐妖么?”
或许是这房室太大的缘故,风止那一声问在叶近川的耳边久久未散。 “师父是喜欢那狐妖的对吧?其实……师父也不是喜欢那狐妖,而是喜欢师祖的吧?那狐妖的相貌与师祖的无二,于是师父便将她当做成了师祖,所以,即使她作恶了,师父也要将她放了?”
风止一声接一声地问着,叶近川的脸色逐渐发白,眼眸轻颤,他怕了。 “呵,所以收我为徒,我该是庆幸我的容貌生得有几分像她吧……” 说着,风止松开了手,脸上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疲倦之态。 轻轻地躺在了叶近川的怀中,叶近川没有动作,想起了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回忆起当时自己那个可笑的念头,若说他没有半点私心,他自己都不信。 “这世上,从未有过一人好好爱过我,又为何妄想要我去好好爱这世中之人呢?”
“师父——世人如此待我,而你又为何要救这世上之人而薄我?”
那一问,尽是绝望。 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也曾心向光明,可世上人人都于光明之中带给了她无尽的黑暗。 终于出现了一人踏光而来,她天真地以为是来接她入那光内的,可是多少年后她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他对另一个人的寄托罢了。 似乎她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可她却又偏偏出现了。 她想着,若是那一日,就那样死在了冰寒的河水之中也不错…… 她应该放弃去挣扎。 在这世俗之中,认命的人或许活着才不这般累吧。 “师父,其实我骗过你……” 风止伏在叶近川的胸口,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叶近川睁开了双眼,愣愣地看向风止,他好像从未了解过眼前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不知她的过去,难料她的未来。 摊开手心,一道丑陋的疤痕便映入了两人的眼帘。 “我曾骗师父说,这道疤是烫伤的,其实,是也不是。”
叶近川不明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这场梦,实在是太久了,也太难熬了,他被困在这梦里,也是身心俱疲,忽而如此躺着,身边的魔头突然安分起来,他倒是感受到了一丝平静。 一丝来之不易的平静。 等了许久,叶近川没有去问,风止苦笑了下,她似乎没有什么资格去奢求这人再对自己有那么一丝的疼惜了,毕竟自己已然是罪大恶极,所犯下的是一片滔天的业障。 “你知道吗?师父,其实这里从前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和师父掌心的一样。”
风止淡淡地说着,此时的叶近川心中倒是起了波澜,所以说——自己的弟子是师父同他说的那个有缘人?一世的羁绊!? “那为何?”
他开口问了,心中隐隐感受到了那将会是一段很不好的过往,可他,还是问了。 “呵……我以为师父不会再理我了呢?”
风止冷笑着,而后接着道:“在我出生的时候,有个老巫看见了我掌心的红痣,便说我乃不详之人。”
闭上眉眼,眼前是世人可怕的模样,风止回忆起了那一段她从未对他提及过的前尘,那是一段很沉重的回忆,她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伏在叶近川的胸前,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过去。 一滴热泪于她眼角落下,滴在了叶近川的脖子上。 怀中的人没了声音,烛火轻颤,此间安静了良久,可风止仍未有动弹。 “止儿?”
叶近川轻声唤着,事实上他已经不想这样叫她了,可是,下意识开口便是这两字。 没有一声回应,叶近川才发现怀中的人已是熟睡了,是太累了了么。 对我竟没有丝毫的防备吗?他觉得有些好笑,这可真是个极荒唐的梦! 他扶着她的肩头,缓缓坐起身来,将她放在了床上,看着眼角还带着泪的风止,不由得将那泪给拭去。 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忽而从风止体内闪出一道明黄的光亮,那光窜到了床前的空地上,落地成了一黄衣女子。 叶近川警惕起来,女子背对着他,他难以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却隐约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是何方妖孽?怎么会在她的体内?”
黄衣女子回过头来,若临世之仙,眉眼随和却又带着几分妩媚,一点朱唇微微勾起,面容明媚如三月春风,没有一丝不好的地方。 叶近川呆住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那幅模样,却是一只手将衣角攥得几乎碎裂。 “近川,一别数十载,终还是再见面了。”
黄衣女子轻笑,看着那身玄衣如旧,只是眉头紧锁,脸上尽是疲态。 “师父??!”
叶近川有些不敢相信,可那人就站在他的眼前。 “嗯。”
女子应着,“是不是有些难以置信,我居然还活着?”
“师父,你。”
叶近川转头看向了风止,又看了看眼前自己的师父芫临,彻底懵了。 “我是你的师父芫临,也是那缘灵狐妖,那小丫头骗你的,没有杀我,而且——她也杀不了我。”
芫临站到了窗户旁边,推开了窗户接着道:“关于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嘛……” 她没有说下去,该知道的他总会知道。 “师父一直在她的身体里面?为何不阻止她作恶?”
叶近川起身,太多的疑惑堆积在他的心头,他都想弄个清楚明白。 “因为我不想阻止,就不阻止喽。”
芫临倚着窗子,看着叶近川一脸无所谓道:“想知道那丫头曾经都经历过些什么吗?”
“师父知道?”
问完这一句,他忽而想到她是有看透人过往的本事的,便又重新开口:“师父可能告诉我?”
眼前的人已经不再似从前,实在变了太多,可只要她还承认他这个弟子,他便一直都还是她的弟子。 这梦,越发匪夷所思了,他希望能够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弄明白,就从……风止开始吧。 至于他的师父,又是怎样一回事呢? “那便好好看看她这一生吧。”
芫临抬手,指尖逸出一道青色流萤,钻进了叶近川的天灵。 叶近川忽而感到脑中生出一片混沌,于是手脚无力,倒了下去。 黄衣女子轻笑,施法将叶近川弄到了床上。 那床上躺着两人,一身玄衣,一身青衫。 被子被盖在了两人的身上,黄衣女子沉默着看着两人,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属于风止的过往便徐徐在叶近川眼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