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捕捉到下方的顾湛岚,也已感知到狂刀门中的惨烈。须臾,她从天而降。“顾湛岚。”
顾湛岚茫然地看过来,整个人都快冻僵了,双手发紫,衣裳上的血液被冻成了冰珠,就连睫毛都好似冻出了白霜。他看见楚韵时,瞳光一颤,然后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地拔起长剑,一瘸一拐地转身要走。“你要去哪?”
楚韵沙哑地问。顾湛岚低着头,那嗓音同样哑得厉害,“我要回南火……我的游历结束了。”
他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然后抿直了唇角,“对不起,东隅是为了帮我采炼体草,所以才会遇见狂刀门的那些人。”
楚韵瞧眼少年的背影,半晌后,才说:“转过来。”
顾湛岚又抿了抿嘴,背对着她深深地低着头,“那要不你骂我吧……”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东隅说过,对她而言,神教众人便是她至亲。可东隅死了,他间接害死了东隅,等于间接害死了她至亲……如果易地而处,如果换成了他是她,他一定再也不想看见那个人,他没那么大度,就算明知对方不是故意的,也一定会因此而心生抵触……他不想看她,更不愿意被她看见,他怕看见她恨他,或者烦他,或者是抵触他……总归,他如今很怕面对他。“孬种。”
听她这么评价,顾湛岚低着头没吭声,他是孬,他承认。如果东隅还在就好了,如果东隅还在,就一定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办,然后两人可以像以前那样,谈天说地,最后再煮上一壶酒,一起迎着满天的暴雪喝烈酒……可人死不复生,东隅已经死了,这世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东隅。楚韵长吁口气。“东隅出事时,我人在阴河深处,等我闯出阴河结界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这传信玉简里有东隅留给我的消息,我想你最好听一听,至于往后如何,你自己决定。”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一枚玉简落入顾湛岚手中,而楚韵则是一步凌空,头也没回。…顾湛岚握着那枚玉简浑浑噩噩,足足过了三日,在一座小城,他左思右想,最终才一脸忐忑地拿起那枚玉简贴在了眉心。“韵姐……”东隅的声音从玉简里传出,那声线听起来很虚弱,但却带着笑。“我恐怕不行了,小岚那孩子容易钻牛角尖,你帮我多劝劝他……”“哈,你不是已经打算收他为徒了?也只差一个名义而已,这阵子可没少指点他……”“那体膏本是想炼制出来当做送给你们的拜师礼,可惜到底还是没办法了……”“对了,我其实还留下了一点东西给小岚,你回头帮我给他带个话,让他去我俩在乱石堆中埋酒的地方,让他去挖,他知道那儿……”东隅似乎看淡了生死,早在出事时就曾想过紧急联系楚韵。但楚韵人在阴河,阴河那地方实在特殊,不论召唤秘法还是其他的什么,都难以送入其中。他这番遗言是对楚韵讲的,可他却留了东西给顾湛岚。而顾湛岚反反复复地听着这一段遗言,听了不知多少遍,直至天色都暗了。他才双目通红,握紧了那只遇见,抱着头发出一声犹若困兽一般的嘶哑低吼,然后又一口紧紧咬住了自己的胳膊……人生十六年,这是顾湛岚第一次为谁掉眼泪。哭是一种懦弱的行为,顾二公子本不屑。一个世家出身的小公子,和该桀骜,就算不桀骜,也不能娘们似的哭哭唧唧,不然传出去多叫人笑话。可这个晚上他却哭肿了一双眼,红透了一双眼。…顾湛岚是在一个深夜里回来的,悄然回到灭天神教,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和东隅在乱石堆中埋藏过一坛果子酒,那本是东隅说楚韵生辰在春季,两人打算开春为楚韵庆生时再一起将那坛精心酿制的果酒掏出来。但如今当初和他做出约定的那个人不见了。顾湛岚独自一人搬开那些嶙峋的乱石,找到了那坛酒,也发现了垫在酒坛底下的一个木头盒子。那盒子里装着一块留影石。灵力催动后,一段影像出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