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整个队伍再次启动,全速前进。今日他们的目标是进入旱县新城。本可走官道绕行,但考虑到此处暂时没有其他守备军队,城内留守的人家不在少数,想来也可以落脚歇息。一路走来,大家每日风餐露宿,疲惫不已。能寻个房子歇下,再好不过。远远看到城门,大家既开心又担忧。开心的是终于能在城里过夜了,担忧的是里面的局势。卫鹰安慰大家:“局势我们早已探查过了,还在天子属下。没有叛军。”
“不过治安可能差些,但有我们在,大家不必忧心。”
闻言各家都稍稍松了口气。“周章,你来。”
卫鹰挥了挥手,示意周章过来。“副将,有什么吩咐。”
卫鹰掏出一个荷包,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银钱。他递给周章,望了眼城门:“你快马加鞭,先进城中。先看看局势,若无不妥,用这包银子打点些人家,分出空房给我们的人住下。”
“这可是副将的私囊。我们大可以寻个空地扎营。”
周章有些惊讶。卫鹰一直把顾九安的教导记在心中,摇摇头:“无妨。这些百姓不像我们当过兵,因为战乱奔波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城镇,也该好好睡个觉了。”
周章心中燃起一股钦佩,他郑重的接过荷包,行了军礼,便策马朝城门去了。队伍行至城门,卫鹰出示了令牌,守卫将门打开。而卫鹰却不忙着进去。他要等周章平安无事地出来,才带所有人进去。众人见走到城门就不走了,都有些疑惑。许大娘也忍不住问林默容:“怎么不走了,是不是里头有叛军?”
林默容笑着安慰道:“城门都大开了,估计卫副将正在探查虚实呢。”
不多时,周章出来了,他朝卫鹰点点头:“卫副将,城内一切正常,都打点好了。”
卫鹰这才彻底放心,朗声朝身后道:“今夜我们城中留宿,已经找好了人家,各家再次清点行李,以免产生纠纷。”
许大娘一听,乐开了花:“卫副将这是要让我们住人家里呀。这可太好了。”
林默容也十分乐意,睡驴车睡了这么久,她都快忘记睡床是什么感觉了。而且明辰明玉还没睡过正儿八经的床呢。“是了,咱们不用吹风了。”
“这下我和翠翠就不怕那些毒虫子了,卫副将是真为咱们着想。”
许大娘忍不住夸赞。卫鹰招手唤来何文:“我们先去城里寻个地儿聚拢,你想个法子,把房间都安排给大伙住吧。”
说着,他将周章列的人家名单都递了过去。高到城中良善官员,中到富商巨贾,低到樵夫屠户,都分了房间出来。这住宿条件可是天差地别,难分的很。何文犯了难。有房子住是好事,可若分配不匀,也难免有刁民闹事。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抽签这个法子了。到了城中,大家纷纷将车停靠到城门旁的空地上,聚集到一起。“各位。”
何文搭了两个木箱,站在上面,手中有一沓纸签,高声道,“今日我们城中留宿,有房间若干。具体住哪户人家,为公平起见,由各位抽签决定。可有异议?”
人们好不容易有房子住,大多也不会要求住宿条件。况且抽签也确实是最公平的法子,因此无人提出意见。何文将纸签对折成小方块,放入一个坛子里,上头用红布盖着,又剪了个洞。“那各位排好队,准备抽签。每车来一人即可。”
林默容排在队伍中间,她运气一般,抽了个米商的后院厢房。“哎呀!林姑娘,你看,我这是……县主簿府,是个官家!”
“唉哟,这辈子我还能去官家做客!”
许大娘排在林默容后头,费力认清纸签上的字儿,高兴得拍大腿,拉着翠翠激动得哆嗦。虽然是个小官,但府上条件必定是不差的。保不准还有仆人伺候。“那恭喜大娘,真真是好运气。翠翠也能美美睡个觉了。”
林默容浅笑,提醒道。“不过大娘还是小声些,财不外露,最好做个标记。”
许大娘听了林默容的话,在纸签上用木炭画了记号。这厢,轮到刘娘子一车,王大脚自告奋勇,要去抽签。“你行不行?”
刘娘子怀疑地打量着他。她方才见着许大娘,好像是抽到了官家府院,那是人上人住的地方。自己也不能输了。王大脚最好赌博,拍胸脯保证:“保准抽个大户人家,最不济也是个富商。”
轮到他,自信满满地伸出手,在坛子里摸索好一阵。何文都不耐烦了,他才掏出手来。刘娘子兴奋地伸过脸去:“快展开,看看是什么。”
王大脚却神神秘秘的,指了指僻静无人处。“我们去那里开签。”
刘娘子以为是什么高门大户,眼冒精光地点点头。等王大脚打开纸签——“张屠户家”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张屠户……屠户!”
刘娘子沉吟一阵,等反应过来,气得眼睛都红了,“杀猪的!王大脚,你怎么抽到个杀猪的!”
王大脚也是一脸颓丧,刘娘子拳头跟雨点一样落过来,他赶紧躲过去。“这,唉,是我失手了,失手了!”
刘娘子气得跳脚,看远处许大娘高兴得手舞足蹈,她就嫉妒得发狂。等等。这里四下无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抽到了什么。若是……她眼神一亮,一把揪过王大脚的耳朵。“诶诶,你干什么!”
王大脚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王大脚,你把这事儿搞砸了,你得负责!”
刘娘子理直气壮。“怎么负责?”
王大脚愣了。“木头脑袋!”
刘娘子松手,朝许大娘那边虏虏嘴,“见着没有,趁还没有出发,你只要把纸签……”王大脚明白了,这是要把纸签掉包。“许大娘抽到的是官家,我告诉你,若非有军爷在,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住不了。你想错过这个机会?”
刘娘子越说下去,贪婪之色越显。王大脚也眼冒精光,来了兴趣。他志在必得地搓搓手,嘿嘿笑道:“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