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迟疑,孔有方终于回答了沈若初的问题。“沈小姐,下官十分明白你的心情,贵属遭此变故的确令人同情,但你方才也听到了,杜峥自己也是有过错在先,且也是他为了抢夺赃银而先动了手,下官连伤都是验过了的,他拿银锭砸的那人,头部的确有个很长的伤口。下官抓到他们时,他们正在街上争吵,也没有时间串通口供,但供述却是一样的,这不就说明他们没有撒谎?既然并非蓄意谋杀,下官定是不能判了他们死刑的,至于具体怎么办,还是要……”“那窃取库银呢?”
沈若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这可是重罪。”
孔有方愣住了。这,窃取库银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忘了,她那个乳母的儿子也是窃贼之一?“这个...下官如今还尚未查清案件事实,且那赃银还未追缴完毕,故而一时未有定论。说到这里倒还有一事需要沈小姐配合,今日县衙衙役到杜家去搜查赃银未果,稍后沈小姐是否可以允许他们进门查找一下,毕竟这库银之事非同小可...”沈若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孔有方。“我说了,昨日我与孔妈妈打扫过房屋,并未见到那些库银。”
见孔有方脸色难看一副不信的样子,沈若初又道:“不如这样,孔大人给我们两日时间,让我们好好在家中找找,两日之后,我们定当将那笔银子送至县衙。”
话说到这里,沈若初已然算得上十分配合了。若是一般的嫌犯家属,孔有方大可不必理会径直派人前去搜查。可沈若初是工部尚书之女,更重要的是她手中还握着一枚就连孔有方的靠山都未必开罪得起的金蟒玉令。孔有方虽没什么才学,却还是个有眼力见的,哪敢真和沈若初硬碰硬?“沈小姐既如此说,那下官便恭候沈小姐佳音。”
沈若初施施然对孔有方行了一礼,便带着孔妈妈离开了。孔有方看着二人背影消失,脸上的笑容也随之隐去。“去给金大人送信。”
回到杜家,发现院中并无异常,沈若初才彻底放下心来。一转脸却发现知秋的神色有些异样,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想到她和阿斯尔此前的纠葛,沈若初心中暗叹一声,并没多问。当务之急,是要找出杜峥留下的其他线索。倘若还有的话。沈若初总觉得昨夜那群人的目的不是他们,而是这院中的某些东西。但肯定不是那包银子。区区几百两,还不足以让这么多人出动。四人很快分了工,分别在杜家的几个房间中再次翻找起来。眼看着到了晌午几人仍是一无所获,孔妈妈心中过意不去,便到了厨房想为几人做些吃的。沈若初见她步履有些蹒跚,担心她情绪仍是不佳,便跟了过去,一进门却只听孔妈妈“咦”了一声,似是有些惊讶。“怎么了?”
沈若初环顾着厨房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孔妈妈把灶台上的锅端开。“峥儿一向都是自己做饭吃的,可这锅台都已经积灰了,看起来他像是多日未开过火的样子,他该不会这阵子都没在家中吃饭吧?”
自从回来之后,孔妈妈越来越觉得,自己儿子的身上一定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了。沈若初走过去,用手指抹了一下孔妈妈面前的灶台,果然发现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样子,杜峥应至少有一二十天没在这里做过饭了。可再仔细查看时,沈若初又发现了不对。大凡生火做饭,都是在上锅之后才会添柴开火,没有说这次用完之后清理完炉灰便立即在灶膛中塞满柴火的。可这锅下面的灶膛中,却塞满了完完整整的、尚未点着过的柴火。杜峥既然不做饭,又为何要在灶膛里添这么多的柴?她忽然想到,或许杜峥正是为了不烧毁这灶下的柴火才不做饭的?这柴火里有东西!沈若初顾不得招呼阿斯尔二人,急忙蹲下身去,三两下将灶膛里的柴火都抽了出来。果然,在满满当当的柴火最下面,看到一个皂色的布包。“金蟒玉令?难道是...那个沈若初?”
吏部尚书金运擦着额上的汗,看着眼前的人脸色阴沉,一颗心忐忑得如同飓风之下的钟摆。“殿下,下官也没想到,她一个京城贵女怎么会跑到那地方去呢?眼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对孔县令三推五拦的?您看,咱们要不要--”说着,金运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被称作殿下的人缓缓转头,朝着金运看了过来。这张脸的主人,正是当今的八皇子,睿王陆廉。“沈若初是当朝三品大员的女儿,她爹跟你一样都是尚书,她还得了金蟒玉令!你说杀就杀,若是真查起来,你收得了场吗?”
金运更加唯唯诺诺,道:“下官是想,就在她们回城的途中,让人埋伏着,到时候就设计成路匪劫道杀人越货的,谁也不会往别的方面想...”“荒唐!”
陆廉不耐烦地喝止了金运,“你当那杨洛明是吃素的?安京城郊一直以来都未曾有路匪出没,偏偏她出了一趟城就遇到了,偏偏还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山匪,这么巧的事你信吗?”
设计劫匪这种事,用来骗骗陆曼那种蠢货也就够了,想要糊弄大理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时,远在宫中被禁足的陆曼好好的,突然打了个喷嚏。见金运急忙低下头去再也不敢说话了,陆廉放缓了语气,道:“此事非同小可,金大人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一旦出了差错,只怕我们便会遭来更大的麻烦。你让本王再好好想一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金运哭丧着脸,对陆廉行了个礼,退了出去。陆廉摩挲着手中的扳指,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沈若初?这个名字最近在他耳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有点意思。只是不知道,这次她忽然出现在榕县,是真的巧合呢,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