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刘老将军认可。但第二句话他就不认可了:“什么叫嫁祸给陈家那小子?老夫冤枉他了?他难道没有一直纠缠老夫孙女?难道他不见了这事是假?难道那一日他没去大慈寺?难道别人瞧见他纠缠老夫孙女这事是假的?”
刘老将军嗓门大,中气足,语速快,说话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将颜少卿真永怼得好一会儿都接不上话。辛槐静静地看着刘老将军。也不知道这糟老头子和泉桥河客栈的老板娘吵架,谁吵得赢?若是在松山查案,此时他肯定说话了。但在容州,尤其在刘老将军面前,颜少卿说过了,让他少说话。倒不是颜少卿嫌他身份太低,只是单纯地担心他受欺负受冷眼受恶气。毕竟,他和刘老将军身份确实悬殊。既然如此,若非必要,他还是少说话为好。好一会儿,颜少卿耳中的“突突突”声才散去,他对刘老将军拱了拱手,道:“刘老将军,我们并不是说陈大公子没有嫌疑,只是说,这信不是陈大公子所写。既然不是陈大公子所写,那幕后之人为何要假冒陈大公子写这么一封信?”
怒怼了一顿,刘老将军气仍未消,没好气地道:“是啊?你说为何啊?”
颜少卿头铁得很,即使方才被刘老将军怼了一顿,这时仍道:“除了转移视线,就是栽赃嫁祸。”
“你……”刘老将军虎目圆瞪,怒声道:“你是不是收了姓陈的好处,来为他家小崽子说情的?”
颜少卿俊脸一沉,冷着声,不客气地道:“陈家我可没放在眼里,更不会为了钱财坏了自己的名声。”
这回,轮到他怼得刘老将军哑口无言了。刘老将军虽久居东州乡下,京城的事却是了如指掌。颜少卿年纪虽轻,却声名显赫。不仅因为他显赫的家世,战场上战功赫赫,也因为他武状元的威名,更因为他在大理寺铁面无私,雷厉风行的威名。连京城那些权贵,颜少卿都不放在眼里,何况这小小东州的一个知州?见他们都不说话了,现场气氛颇为凝重,辛槐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现场的僵局,他小声开口道:“请问一下,刘大姑娘是一直就有去大慈寺烧香的习惯?还是头一次去大慈寺烧香?”
刘老将军看了过来,倒没再发火,还冲朝他看来的奶娘点了点头。见将军点头,奶娘这才道:“以前是不去的,从去年中秋,老夫人生病以后,姑娘就经常去大慈寺为老夫人祈福。”
辛槐继续问道:“去的时间固定吗?”
奶娘点头:“一般是初一十五去,但偶尔有时候夫人身子突然不好,就算不是初一十五,姑娘也会去。”
说起这事,刘老将军愤怒的脸上渐渐涌上悲痛,他坐了下来,看着院子外头,眼神茫然又沮丧。见颜少卿冲自己点头,示意自己继续问,辛槐又道:“既然这信是假的,而刘大姑娘也有定期去大慈寺的习惯,那必然不存在约定好了在大慈寺见面,私奔的事。”
他看了刘老将军一眼,鼓起勇气道:“至少不会是跟陈大公子约定好了在大慈寺见面,私奔。”
他这话顿时又捅了马蜂窝。刘老将军老脸一沉,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你这是何意?你的意思,老夫孙女跟其他男人约好了在大慈寺见面私奔?”
辛槐看了眼摇摇欲坠的桌子,又连忙看向颜少卿。颜少卿挡在他面前,冲刘老将军道:“刘老将军,能让我们看看刘大姑娘的闺房吗?”
这是来之前,辛槐就说好了的。除了信,还必须要看闺房,多找线索。刘老将军正在气头上,哪可能准他们去刘大姑娘的闺房?还是真永阴阳怪气地冷笑道:“我看刘老将军就是不想让我们找到刘大姑娘。否则,怎么可能这不让,那不行?既然如此,我们走,跟陈知州说,刘老将军不愿意,我们查不了,我们回京,到时候有人问起了,也能知道,不是我们不查,是刘老将军不让查,不想查的。”
他广袖一甩:“真是的,浪费我时间。”
刘老将军被他怼得怒气冲天,又有口难言,最后,一拍桌子:“行行行,准你们去看。”
桌子终于被他拍塌了,“轰然”一声倒地。不过,只是散架了而已,比不上颜少卿昨日在知州衙门一巴掌将桌子拍得粉粹。将军到底老了,比不上颜少卿。奶娘领着颜少卿几人一路走抄手游廊,风雨连廊,过园子,跨石桥,走过一条条小道,跨过一张张形状各异的门,遇上好几波巡逻的家丁,终于来到大宅深处的一个名为陶然居的院子外。从外头看,院子不大,但院墙高,门厚且结实。这闺房,跟小碉堡似的。颜少卿几人正要进去,刘家管家突然出声阻拦道:“将军说了,只能是颜大人三位进去,其余人等,不得入内。”
真永差点又要发脾气走人了。他身边的护卫几乎从未离过身,可因为刘家,他已经破过一次例,如今,还要他再破一次例?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