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让人搬来了桌子,笔墨纸砚都准备妥帖。段景旭在一旁唉声叹气,看着穆轻轻的眼神充满了疼惜,却又不得不隐忍下来,他答应穆轻轻不去干涉,尊重她的选择。可是自己的女儿正在保守煎熬,他如何不心痛呢?常青看着自家主子,也是满脸的无奈,道:“咱们小姐就是太善良了,这样都能容忍,还要成全他们,她太傻了!”
“真是太傻了,和雁娘一样,又倔强又傻,如果雁娘当初能够自私一点,她跑出来指责我,骂我,那我至少有机会解释,也就不会让她流落在外,更不会让她们母女遭受那样的磨难!”
段景旭看着穆轻轻,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的爱人。那时候,她必然也是这样,一边暗自痛苦,一边却选择了成全他吧?穆轻轻铺好了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笔在纸上落下去,仿佛有千斤重,她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的手不颤抖。她练了好久的字,已经写得十分娟秀工整,可这时候落下的字,却歪歪斜斜,不忍直视。她揉掉了那张纸,又换了一层,继续写。如此这般,写废了好几张,不得不向凤轻扬道歉:“对不住,可能是海风有点大,我的手拿笔拿不稳,也许你可以帮我写?”
如兰和锡兰早已哭成了泪人。如兰充满绝望地看着凤轻扬,道:“姑爷,你真的要离开公主吗?你……你太……”穆轻轻拉住了如兰,摇摇头:“如兰,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会生气的,别为难他。”
穆轻轻把笔递给凤轻扬。凤轻扬却犹豫着,不敢去接,好像那是烫手的山芋,会灼伤他。“轻扬……你就替这个姐姐写吧,只有写了和离书,你们才能各自安好。”
星儿接过了笔,放到了凤轻扬手里。凤轻扬看着星儿,问:“你也觉得我应该要写?”
星儿诧异地问:“不是你们已经商议的结果吗?怎么了?”
凤轻扬看着星儿,心中却觉得她实在太过冷漠了一点,明明穆轻轻已经那么悲伤了,为什么星儿却半分自责和愧疚也没有?不是知道对方是他的妻子吗?不是看出来穆轻轻有多么伤心难过吗?“轻扬,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呀?”
星儿反问道,又露出了不高兴的样子,“你是不是反悔了?你不想写,对不对?”
凤轻扬道:“她很伤心。”
“可是你不写,我也很伤心啊,你说过你不喜欢她了,不喜欢了,不就应该分开了吗?”
星儿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值得犹豫的。“就算她很伤心,你不写,难道她就不伤心了么?除非你回到她身边,跟她离开这里,你要跟她走吗?”
星儿说完就哭了。好像凤轻扬已经打算跟穆轻轻走似的。穆轻轻只觉得很无奈。“轻扬,你还是写了吧,不必让大家都在这里哭,海风一吹,眼泪干了,脸会疼。”
穆轻轻劝道。她的脸疼,哪儿比得上心疼呢?不如快刀斩乱麻,让她死个痛快,然后好躲回自己的小角落里,安心地舔舐伤口,让时间慢慢治愈她。星儿眨巴着泪眼看着凤轻扬。凤轻扬又看看穆轻轻。穆轻轻已经转过头,看向海平面。凤轻扬蹲下来,手中的笔明明很轻,却又似乎很重。心底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呐喊,让他不要写,可是星儿委屈巴巴的眼神,又让他不得不写。也许穆轻轻足够坚强,她并不是非她不可。可星儿不一样,她很弱小,很需要人关心,很需要人照顾……她根本不是什么岛主的女儿,她只是个被岛主收养的小孤儿,在岛主那里充其量也就是个免费的佣人,凤轻扬不忍心抛弃星儿。更何况,星儿对凤轻扬有救命之恩。凤轻扬的笔在纸上方悬着,久久未能落下去。穆轻轻和星儿一左一右看着他。穆轻轻有那么一刻,真想告诉凤轻扬,可以不用写,她愿意等他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可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可以等他,也可以用生命去爱他,但绝不能在这样的时候告诉他,给他增加压力和烦恼。她默然地站在那里,收回了目光。星儿盯着凤轻扬,蹲下来,问:“轻扬,你怎么了?”
凤轻扬转过头看着星儿,忽然道:“星儿,我需要……再想一想。”
星儿张了张嘴,眼泪再度蓄满了眼眶,颤抖着问:“轻扬,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凤轻扬有种被逼到窒息的感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自己还需要冷静一下,我不想伤害你,可我也不想伤害她。”
凤轻扬转而看向穆轻轻。星儿哭着问:“可是她已经决定要放弃你了。”
“我……”凤轻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星儿。星儿转而看着穆轻轻,忽然用极柔软的口吻请求道:“你是真的决定要放手了对不对?你不会抢走轻扬的,对不对?你不是公主么,你身边有那么多人爱你,又不会缺少轻扬一个,可是我只有轻扬,请不要带走他!”
穆轻轻看着她,微微闭上眼睛,道:“现在选择权不在我,而在轻扬自己,姑娘……你不要那么自私,如果你真的爱着他,就该让他自己做决定,而不是用你的可怜和眼泪来绑架他,还有……不管我是什么身份,身边有多少人爱我,轻扬对我来说也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存在,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你无法理解,你只不过认识他不到半年,就因为他失忆了,他才会离开我,而不是因为他不爱我了。”
“胡说……轻扬,轻扬就是不喜欢你了才会离开啊,如果他喜欢你怎么会离开你,怎么会说要娶我呢?”
星儿态度变得有些激烈。“是因为你过来了,轻扬才犹豫了,我们本来都打算要成亲了,你却在这个时候出现要把他抢走,你为什么要跟我抢呢?”
星儿哭着,好像做错事的是穆轻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