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姑娘!”
一片火光中,不知是何人喊了一句大姑娘。凉县百姓回过神来,然后便亲眼看着白锦书冲进了大火中。“呜呜呜,我怕,我怕。”
火太大了,凉县的百姓在这里住了许久,从未发生过这么大的火灾。一些孩童身上还包着纱布,这纱布是白锦书早就委托阮家人做出来的。如今刚开始给患病的孩童用。那些孩童身上带病,家中起火,被父母慌忙带到街道上。街道上的百姓们是逃出来了,可还有被压在家中出不来的百姓。孩童们慌张的哭着,一个个若黑葡萄一般的清澈眼瞳中倒映着漫天的火光。陈昌明一路顶着火寻来,身上的官袍被烧成了漆黑,官帽也不知掉到了哪里去。他刚来,便看见熊熊大火将白锦书吞没了。他吓的手脚冰凉,声嘶力竭的嘶吼。“白锦书!”
“锦书!”
杜强跟楚逢时匆忙赶来。白锦书冲入火中的身影也直直的映入他们的眼底。一股怒火冲上心头,杜强跟楚逢时满脸冰冷,身上的官袍也都被烤焦了。大火跟前,人的力量实在有限。他们很想将所有的百姓都安全的带出去,可他们根本做不到。甚至他们都做不到保护好白锦书,因而亲眼看着她冲了火中。“他们该死!”
楚逢时一拳打在地上,手瞬间血肉模糊。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落,楚逢时心中充满了无力。耳边是凄惨的叫声,他的身体有些麻木,是无力的麻木。看着那么多百姓被困在火中,他却救不了,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是,是白姐姐!”
就在绝望席卷所有人心头时,稚嫩带着哭腔的孩童声音宛若清水,让人感受到了清凉。楚逢时抹了一把眼泪,猛的抬头。只见一片火光中,一道白色的身影被无限放大,于火光中走了出来。白色的身影手上还抱着一个孩子。白锦书小脸上全是灰烬。灰烬将她一双眼睛衬的格外清冷沉稳。“凉县所有的百姓们听好,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我们偏生要闯出去,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清冷的声音响彻四面八方,白锦书将怀中的孩子慢慢放下,推到了楚逢时跟前。陈昌明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一样。也是有了刚才的这一幕,百姓们心中的恐惧比刚才减轻了不少。毕竟他们还以为白锦书没了活路,她却顶着火冲了出来,就像是挣扎出了一片生机。“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么。”
柳三郎喃喃出声,杜强飞快的抹了一把脸,大声怒吼:“冲出去!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冲出去!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冲出去!”
一道一道的喊声在原地化作一个圆心,随后不断传向四面八方。所有人的求生欲在这一刻升到了极点。百姓们的眼神变的坚毅,脸上的慌张却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愤怒跟激动。他们要冲出去,他们要活着。有人不想要他们的命,他们为何要等着死亡!“冲,大家冲!”
呼声越来越高,柳三郎缓缓一笑,跟着人群大喊。“朝着东南方向转移,那边火小,甚至火根本都冲不过去,陈大人,你带领剩下的人,随我一道进城,一定要紧紧的跟着我,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被火吞噬!”
白锦书握着手,冷静的指挥着。陈昌明立马找到了主心骨,点点头,安排着身后的人。“楚逢时杜强,你们以脚下为连接点,此处的火不会蔓延,你们在此接应,一会我将城内的人带出来后,你们让人将他们送到东南方向,可听清楚了!”
“是!”
杜强跟楚逢时应声,时间不等人,安排好退路后,白锦书深深的看了一眼城内,转身将身上披着的披风盖到了孩童身上。“努力活着,活着闯出去。”
留下一句话,她的背影又消失在了眼前。孩童们哽咽着,拉紧了身上的披风,直到眼瞳中白锦书的身影消失了,他们才紧跟着人往东南方向逃。滚滚浓烟中,人声鼎沸,哭声喊声混杂着,但陈昌明却能清楚的听见白锦书的话。他不知是怎么到了城内的,而身上也完全没有被火烧着。他深深的被震撼了,想起自己刚才过来时脚下的步伐,那貌似是一个什么阵型,只要随着阵型走,哪怕是在火中也能不被火烧着。意识到这一点,陈昌明大喜。“喊,让所有活着人都跟着我走。”
大火中,白锦书扭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她一开口,众人不敢犹豫,立马跟着大喊。火中的人听到声音,再听见白大姑娘这样的字眼,咬咬牙,冲了过来。“跟紧了,新进来的人也跟着喊。”
队伍中的人逐渐扩大,人越来越多了。陈昌明带领队伍,带着百姓们一起大喊。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了过来,冒着火也冲了过来。待到了队伍中后,他们惊奇的发现虽然周围一片火光,可根本就不会被火烧到。“陈大人,二十个人一队,让他们朝着东南方向去,还记得我刚才让你们记住脚下的路么,我做了标记,带百姓们走。”
白锦书背脊笔直,大火中她从容不迫,安静的吩咐着。“我记得,大姑娘,我记得。”
陈昌明刚才在出神,根本没记住路,他身后,一个侍卫激动的举起手。白锦书点点头,示意他带着人。那侍卫抹了一把脸,点清了人数,立马带着他们走了。“剩下的人,继续喊,再大声点。”
一队一队的人有序的按照刚才白锦书做出的标志朝着东南方向走。而白锦书也不断往前,渐渐的,他们形成了一个小队,不断有百姓冲进来,然后被带向东南方向。“轰隆!”
忽的,就在队伍马上就要走到尽头时,一道轰隆声传来。陈昌明一惊,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貌似砸到了白锦书。“大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
白锦书声音不变,陈昌明松了口气,继续着刚才的动作,不断的将人送出去。“轰隆”。又是一声。不断掉落的东西砸下来,陈昌明一惊:“大姑娘,不行了,您得尽快撤退。”
越是往前,火越大,坍塌的房梁等物件不断往下落。“呜呜呜,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前方,还有哭声,白锦书闭了闭眼睛,道:“陈大人,你带着剩下的人,往回走,越快越好,听清楚了么!”
“大姑娘,那您呢。”
陈昌明的心沉到底,白锦书却冲了出去:“这是军令!立即执行!”
说着,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轰塌还在继续,陈昌明红着眼睛,带着剩下的人原路返回。火越来越大了,但凉县内的百姓却被转移出了大半。这一日,凉县内火光滔天,但偏生东南一带的地段没有被火殃及。逃出来的百姓站在原地,看着不断倒塌的家园,沉默的哭着。“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人们默默流泪,嘴中不断重读这句话。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城内大批的人都已经集齐,杜强跟蔺和还有楚逢时紧紧的守着队伍。在人群中没看见白锦书的身影,杜强想也不想便要往火中冲。“杜强,不许去!”
蔺和猩红着眼,拉住了杜强。杜强头也不回,蔺和心中的无力感加深,嘶吼出声:“你难道要让她的心血白费么,你难道要让她的血白流么,你若有事,如何对的起她舍生忘死也要让我们活着,如何能!”
嘶吼声传遍人群。百姓们低下了头,眼泪越流越多,但他们却并没哭出声。因为他们知道白大姑娘一定不行听见他们哭。“啊啊啊啊!”
杜强身子顿在原地,猛的跪在地上,猩红着眼,死死的盯着前方的火光。撕心裂肺的喊声让人心中悲痛,火光中,他们仿佛看见有什么人带着一队人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