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妗尚未开口,温枕书便忍不住为女儿解释:“妗儿自小身子弱,幸得大师收留,养在五台山受诫,方才平平安安长到这般大,诗书一道不能与其他姐妹一般自小得先生教授。”
听得温枕书语罢,只见老太太眉头皱起,但未曾发话。“大嫂,这可是不成的,咱们信阳候府,好歹也是世家大族,身为名门贵女,如何当得不通诗书,这说出去不是惹人笑话么。”
孟芷柔一手舀了一碗羹汤,冲着姜妗笑了笑:“不若日后家中学堂开课,也叫妗儿跟着一道旁听,能学些礼节,识得几个字也是极好的,到底是往后要与镇国公府通婚,还是要多注意些。”
姜妗唇角微微一勾,这话听着是在关心她的学业,明里暗里却是在提醒她配不上霍叙白的身份。“三婶婶此话差异,五台山乃是佛教圣地,先祖皇帝还曾几度前去叩拜,祈求国泰明安,风调雨顺,里面的各大方丈法师也是学富五车的得道高僧,虽则不曾与姐妹一般接受文人豪士教授,倒也在方丈教导下禅悟佛学。”
“文学比佛学,怎么在三婶婶眼中还要分个高低不成?”
孟芷柔料不到姜妗这般能言善辩,心里闷着气,面上却愈发和顺:“几年不见,妗儿当真是愈发能说会道了!你瞧瞧三婶婶同你开个玩笑,你就同小刺猬一般说不得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乱评文学与佛学一道,只是盼着你与几位姐妹一般好,方才全了你这些年独自一人在五台山的委屈。”
高帽子一个接一个,全都套在姜妗头上,这斤斤计较,不尊重长辈的帽子显是非要扣在姜妗身上。温枕书脸色变了变,压着声调:“三弟妹这话严重了……”唐若瑶坐在一侧冷眼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一声,开口打破了饭局上僵硬的气氛:“往前就听三夫人善读诗书,性子和顺,原是个爱跟小辈玩闹的,日后等我肚里孩子出生,能得几位长辈照顾,定是能成博学多才,秉性端正。”
两人一唱一和,狠狠在场上下了姜妗的面子,听得姜老夫人这几日的郁气都消散几分,看着姜妗半晌不出声,有心让她在下人面前丢几分颜面。等到差不多,才慢慢开口:“芷柔是周到的,提了这么一件事,我都忘了,正好日后就让妗儿几个姐妹学习,莫要慢了功课才是……”“我倒是半点不觉得委屈,浪费了三婶婶的好心意了,当今五台山住持,是圣上特称的国师,能在他老人家身侧学习,想来是比困在闺房勾心斗角好一千一万倍。”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姜素声一眼,随即又懒洋洋地盯着唐若瑶勾了勾唇角,笑的唐若瑶心里发毛,才慢悠悠开口。“我说这位唐姨娘是不是又忘了,你肚子里这胎落地就是算在我娘亲名下的嫡子,日后去留跟你半点无关,我看他来的不巧,身份又差,不如跟我一样,去五台山先学个十年经再回来好好读书。”
唐若瑶霎时脸色铁青,一手护着肚子,瞧着姜妗满是警惕。孟芷柔也僵着嘴角,半天方才稳着语气道:“我也是为了妗儿的功课考量,五台山的住持自是……自是旁人攀不上的……”见着场面冷下来,三房两度回击都下不了台面,姜老太太眼皮耷拉得眯缝眼看了几下姜妗,终是忍住了,她重重咳嗽两声,开始转移话题。“过几日就是宫宴会的日子了,妍儿,你的衣裳可修补好了?”
“回祖母的话,孙女的衣裳已经修补好了。”
姜妍温声细语的回答。“那就好,晴雪也是要随同一起去的,得需加紧让绣娘赶制衣物了,不能丢了我们姜家的脸面。”
姜老太太转头看向唐若瑶母女,扯出一个笑容,满脸得沟壑开始颤动。唐若瑶连忙站起身,一只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拉着姜晴雪:“多谢老太太,晴雪,快谢过你祖母。”
母女两动作如出一辙,乖顺得如两只小白兔,看得老太太满眼笑意,说:“快、快坐下,有身子的人了,还这般动作大。”
在场的所有人,若说谁最了解姜老太太,唐若瑶肯定能排进前三,她从小就被教养在姜老太太身边,对老太太的秉性可谓摸得一清二楚。人的身形外貌可以随着时间经历改变,可性格却难以改变,尤其是姜老太太这种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人,刻在骨子中的癖性却难以改变得了。唐若瑶隐忍多年,绝非外表假装得那般小白兔,她是实打实一步一步,早就在心理筹划过未来的路,所以她清楚什么场合该作什么姿态。“是,谢老夫人。”
唐若瑶继续听话乖顺。“那敢情正好,我那边还留着母亲上次赏赐的好料子没舍得用完,这次正好给晴雪裁布衣物,现在我不得当家,不然定会给晴雪丫头准备点好东西,绝不能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
孟芷柔原本阴沉的脸色又转晴,并同时用眼神止住正不满想要开口的姜素声。姜素声听得母亲得话,气愤不已,上次被姜妗姜妍夺了好衣料就算了,这次又要被这个大房野种抢,她内心实在气愤,但又在孟芷柔威压得眼神中不敢说话。姜素声觉得她身为信阳侯府最出彩的女儿,应当是最耀眼得,最众星捧月的,可是自从姜妗回来,便一日比一日不顺心,实在是叫她心底难受。气愤之下,姜素声不待姜老太太和孟芷柔发话就行了一礼告退了:“祖母,声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哎,这丫头,母亲莫怪,都是我平素太惯着她了,回头我定要好好说教说教她。”
孟芷柔见状只好赔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