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之劳。”
霍叙白满不在意地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袋来,郑重递给姜妗。姜妗有些讶异,接过锦袋拆开一瞧,原来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还带着少年人的体温。“小公爷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姜妗展颜一笑,促狭地看向霍叙白:“特意给我求的?”
“顺便的。”
霍叙白抿了抿唇,似乎怕姜妗不信,又补充道:“前几天陪母亲去庙里上香,她说这个很灵,非要我求一个,我就顺便做件好事了。”
姜妗虽不信神佛,听到这心里却是涌起一阵暖意,倒也不去拆穿他:“如此说来,若不是这么巧今儿我来找你,小公爷又要做一回梁上君子了?”
见她提起旧话,霍叙白俊面一红,硬是反驳道:“梁上君子不告而取,我却是给二小姐送东西的,这能一样么?”
姜妗也忍不住笑了,而后又柔声道:“那我谢谢小公爷这片心意。”
“不用谢我。”
霍叙白低眉看她:“我平生倒也不信神灵,若真有,希望冥冥之中护佑你平安,诸事得以保全自身。”
姜妗闻言一怔,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内宅之事,不知何时,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少年人竟连这种事都替她担忧了。原本只是命运的交错和求生的本能让她尽力去抓住这根浮木,但少年人的热忱却不知不觉一点点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良久,她才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应付得来,你别担心。”
霍叙白却摇了摇头:“你应付得来是你的事,我考不考虑是我的事,倘或你今后不方便找我,或是之后我出征了不在京城,你可以去城南的茗轩棋馆去找他们的东家,有困难他会帮你。”
姜妗凝视着他,不觉心潮起伏,从见面的那一天起,她就晓得霍叙白的身份不简单,所谓斗鸡走狗的纨绔形容不过幌子,而眼下霍叙白所提供的帮助,则无异于向她交了一点底。纵然暂时未知全貌,也足以令她心生动容。两人才叙了这一会儿话,那边霍叙白手下的书吏却过来找他,只得暂时别过。离开军营后,姜妗乘着马车回家,路过闹市时,却在绸缎铺门口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忙令车夫勒马,自己跳下车来,扬声一唤:“纤纤姑娘!”
那瘦弱的人影一僵,竟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似的,手里捧着的一叠衣料都掉在了地上。而衣料中夹带的一件东西也落在了一旁,是个小巧的香囊。“真对不起。”
姜妗道着歉,却没去捡衣料,而是俯身将那枚香囊捡了起来,向纤纤递过去:“姑娘该小心点。”
“谢谢表小姐。”
纤纤慌乱地捡起绸缎衣料,伸手去接香囊。姜妗却没有立即将香囊给她,而在手里捏了捏,同时也发觉纤纤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便微微一笑:“三个月了,纤纤的病可养好了么?我可一直盼着你过来呢。”
“我……”纤纤愈发局促,结结巴巴道:“还没好透,纤纤命小福薄,又笨手笨脚,不知道能不能,伺候好表小姐。”
“那到底是好还是没好?”
姜妗好整以暇一笑,眼睛直望进对方内心:“纤纤服侍我表哥不是服侍得很好么?我总不会比他更挑剔难伺候,你放心,我要你过府并不是叫你做苦力,只不过是想要个陪我说说话的人罢了。若病好了,这几天就跟我到姜家吧。”
纤纤一听,眼圈儿瞬间红了:“纤纤愚笨,不知道表小姐会不会嫌弃……”姜妗挑了挑眉,比起戏班里的那些名角儿,这位纤纤姑娘也是不遑多让,竟然把街上当做了自己的戏台,不需粉墨即可登场。“诶,妗儿?这么巧?”
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姜妗愣了愣,一想也对,纤纤自然不可能独自出现在大街上,便转过身来一笑:“表哥,好巧。”
温子宣点点头一脸惊喜:“都两三个月没见你了,我娘和二婶老惦记着你,你也不去找她们!”
“事情太多了嘛,若脱得开身,我一定赖在府上!”
姜妗开着玩笑,很自然地将话茬又引到纤纤身上:“不过,表哥要我去府上,自己却舍不得放人呢。当初说好了的,等纤纤身体养好了就送到我家陪我念书说话的,如今我看她健康得很,表哥怎么食言呢?”
温子宣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看了纤纤一眼,含糊解释道:“她身子弱,看着是挺好的,其实内里虚,送过去怕服侍不了你,所以多留些时日。要不,干脆年后再说?”
姜妗自然看得出表哥其实是托词,不过是舍不得这份温柔罢了,便只笑了笑:“那我可就等着了。我和纤纤姑娘一见投缘,都盼了这么久了,表哥可不许诓我!”
温子宣踌躇着嗯了一声,身后的纤纤却细声细气开了口:“炉子上还煨着汤,迟了恐怕熬干,公子要不先和表小姐作别,早些回去?”
温子宣忙点了点头,向姜妗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过几天年节下等你来家,祖父他们都想你和姑姑呢。”
姜妗道了声好,又将一直捏在手里的香囊递给他,状若无意一般:“纤纤姑娘是不是不懂药理?这里头的药草可是自己选的?我闻着倒是不大对劲。”
纤纤脸色微微一白:“纤纤确实不懂……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川芎和山茱萸虽都有异香,但放在一处药性冲突,不去炖煮只作香囊虽无害,却是抵消了药性,并不起作用。”
姜妗盯着她淡淡解释,果然见对方神色略为放松了一点。温子宣对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全然不觉,还在笑着解释:“女孩子家做点香囊玩罢了,没想到还有这些讲究。纤纤,你下次再做不如问表小姐一声。”
“是。”
纤纤乖顺地点点头,跟着他离去。姜妗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冷意。这个纤纤手段到底还是强了些,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已拿捏住表哥的心思,若是任其发展,难免不重蹈前世之覆辙。她得尽快想出个办法将把这朵有毒的花从太傅府的花园里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