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总有些堵,安聆只得借由工作麻痹自己。在花店内,她将明后两日的订单全部翻了出来,然后一一打电话交代对方定要及时送来最新鲜的花。安聆平日就是一个勤奋工作的人,所以此刻,里沙并未发现安聆的异常。就在这个时候,花店内突然迎进一道修长高峻的身影。里沙率先见到乔伊,正欲呼唤安聆,乔伊却挥手阻止里沙,示意里沙别出声。里沙识相地后退。站在一旁,里沙原以为会看到热泪盈眶,深情互拥的一幕,却没想到接下来的画面竟是如此平静……乔伊移动的身躯挡住了安聆身前的部分光线,全神贯注忙碌着手中花枝的安聆因光线的突然灰暗,本能地抬起眸子。她的视线接触到乔伊。彼此都没有出声,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彼此。蓦地,乔伊率先打破沉默,轻轻一唤,“安聆……”“恩……”好似他们没有经过三年的分开,她答应得极其自然。“呃……”里沙突然轻咳一声,“你们两要不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我知道附近有个咖啡厅很有安静……”不知道为什么,里沙对乔伊特别有好感,那种好感不似男女间,而是人类讲究的眼缘。乔伊望着安聆,似乎在等待安聆的首肯。安聆放下手中的花枝,继而接过里沙递过来的手袋。“店里有我,你们放心去吧,什么时候回来都无所谓……”里沙刻意缓和气氛,笑了笑。乔伊与安聆皆保持沉默。安聆率先迈开步伐,乔伊默默地跟在安聆身后。站在安聆的身后,乔伊的眸子没有一刻自安聆的身影上移开。她是那么瘦弱,脸色亦很憔悴……她的身上再也没有曾经富家千金的尊贵优雅气质,她变得很普通,脸庞却依旧美丽,再见到她,他的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两人来到一间环境优雅的露天咖啡厅,面对面而坐,侍者上前询问所需。乔伊记得安聆喜欢的咖啡种类是牙买加蓝山,于是点了两杯。熟料,安聆却提前一秒让侍者改为新几内亚咖啡。乔伊略为疑惑,但却没有多问。乔伊并不知道,安聆是在为乔伊着想。因为知道乔伊的身体并不好,安聆没有要味浓、酸性过高的蓝山咖啡,而是要了两杯新几内亚,新几内亚的味淡,酸性适中,味道亦香醇。搅动着咖啡,此刻,却是安聆率先开口,“乔伊,这三年,你过得好吗?”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何必将自己搞得这么累?”
他看着好心疼。以安聆家的财政状况,安聆即便不工作亦不用担心,他不懂,安聆为什么要屈就于一个花店?“我不累,这间花店是我朋友的,每天对着些花花草草,我的生活很充实……”她轻淡一笑。“朋友?你的朋友是指她们口中的‘未婚夫’?”
乔伊禁不住好奇道。安聆黯然地摇了摇首,“斯科不是我的‘未婚夫’,他需要我摆脱家里的束缚……”安聆回答的很简单。乔伊重重地舒了口气。两人继续漫无边际地闲聊,乔伊终于询问出心底最想得知的答案,“安聆,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回国?”
这个问题好似太遥远,令安聆的神色顿显诧异。“我暂时还没有想过……”她经常和父母通话,父母支持她继续留在英国,只要她开心。她不打算回国,这就说明她并没有真正放下三年前所经历的一切……乔伊神色黯淡地敛下眸子,轻饮了一口咖啡。“乔伊,这三年,你有寻找到合适的肾源吗?”
忽地,她正色问道。“呵……”乔伊淡若一笑,“失去一个肾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事实上,他从没有为肾脏的事烦恼,倒是他的父母时刻在为这件事烦忧。安聆怔怔地望着乔伊。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她不会发现,这三年,乔伊锐利的脸庞变得平和多了,他甚白的脸庞因岁月的沉淀微微转暗……她忽然忆起某人的一句话——他的体质变差,不能做重事,他甚至会因此减寿……她真的自私吗?这三年,她似乎没有真正考虑过乔伊的问题……“怎么了?”
见她盯着自己,他疑惑道。“没什么……”安聆轻轻一笑,淡淡道。加拿大,乔宅。严西诺愤然地抱着胸,怒气冲冲,一屁股坐在大厅内的沙发上。乔治森正在饮茶,忽见妻子脸色愤青,不由放下手中的茶杯,疑惑道,“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严西诺撇向一旁的首猛地转向自己的丈夫,冷声道,“是不是你让儿子去找安聆的?”
乔治森表情肃然,沉默了数秒,这才颔首。严西诺立即站起身,脸色愈加盛怒,“乔治森,我该怎么说你?三年了,我们乔家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个灾星,你怎么又让儿子去招惹她?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
“西诺……”相对于妻子的暴躁,乔治森显得沉稳多了,他缓声道,“请你相信,我绝对比你更加厌恶那个女人,但是,我们有选择吗?我们已经将儿子禁锢在加拿大三年,这三年儿子过得快乐吗?你看看他,原本意气风发的大好青年,如今变得沉默寡言,他在恨我们,你知道吗?”
严西诺颓然坐回沙发,眼眸愣愣地瞅着自己的丈夫,蓦地,她捂住嘴,细小的哽咽声发出,肩膀因隐忍而轻轻抽dong。乔治森移至妻子身旁,轻柔地将妻子拥在怀中。严西诺心底的委屈再也无法隐忍,眼泪瞬间飚离眼眶,她哽咽出声,“我真的好心疼儿子……凭我们乔伊的条件,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找那个被其他男人抛弃的二手货?儿子为了她,默默做了那么的事,甚至失去一个肾,她又为儿子做了什么?的确,我们儿子不争气,偏偏要选择她,我真的好想让这个女人偿还儿子所失去的一切……”说到最后,严西诺几乎是咬着牙自此缝中迸出。“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如果我们真对安聆做什么,儿子恐怕会一辈子都怨恨我们……”乔治森叹了口气,无奈道。三年前,儿子颓废地回到加拿大,他就清楚,儿子爱她爱得深刻,儿子不忍她受一点伤害与疼痛,为了她,儿子甚至可以将所有的伤痛揽在自己身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治森,我真好想让儿子恢复成一个正常人……”严西诺趴在乔治森的怀中失声痛哭。乔治森的眼眸亦微微染红,“我也这么想,但是,这三年,我们始终没有寻找到符合儿子体质的匹配肾源……”若是能在三年内找到合适的肾源,儿子的身体状况亦会慢慢恢复至正常人。“治森,你再派人去寻找,一定能够找到的……”严西诺立即拭去眼角的泪痕,瞪大眼眸,期许道。乔治森轻拍妻子的脊背,安慰道,“恩,你放宽心,别太担心……”乔治森与严西诺正沉浸在伤痛中时,一位年轻的侍女倏然来到他们面前,恭谨道,“夫人,有通电话指定找您。”
“什么人?”
松开妻子,乔治森俨然恢复成严肃的男主人。“我并不清楚,只是那人提到少爷。”
侍女如实道。“我去接吧。”
严西诺拉好上身华丽的披肩,整理好情绪,这才移至电话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