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绮罗看着即便已被大雨淋得彻底,却丝毫没有狼狈之感的皇甫昊,自嘲地说道:“皇甫昊,你可真是个厉害的……”死对头!皇甫昊挑眉,还未等他开口,就见林绮罗虚弱地对着自己笑了笑,随后,就一个倒栽葱朝他这面倒了下来。“林绮罗!”
皇甫昊眼见林绮罗倒下来,心脏猛地一跳,慌忙伸手去接,待得将林绮罗稳稳地抱在了怀里,才发现自己在刚才那瞬仿佛心都要自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低头朝怀里的林绮罗看去,正要责骂她如此不小心,却是一怔。林绮罗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早已不省人事。皇甫昊心头一紧,立时抱紧了林绮罗,急急地朝农庄大门走去。然而,农庄大门紧紧关着。皇甫昊高声喊了几句,却不见有人来应门,他心头燥起,抬脚就狠狠地踢开了大门,大步朝里而去。还没走上几步,就见一个穿着农庄下仆打扮的小厮打着伞,匆忙朝着大门这边跑来。那小厮见了皇甫昊猛地一愣,好似见到鬼似地喊道:“皇甫公子!”
皇甫昊瞥了他一眼,脚下并不停步,笔直地穿过了宽敞的前庭,又绕过花木繁盛的西侧长廊,径直进了农庄主院里。小厮急急忙忙地跟着,见皇甫昊抱着林绮罗进了主院的主屋里,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伞跟了进去,但他并不敢进里屋,就站在里屋门口,隔着纱帘问道:“公子,可有吩咐。”
皇甫昊将手里抱着的林绮罗小心地放到了床榻上,左右看了一看,床榻之上除了林绮罗正躺着的竹席,便没有旁的物件,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梨花木木柜。“公子?”
那小厮的声音再次传来,“公子,可有吩咐?”
皇甫昊打开木柜,就见里头堆叠着女子用过的床榻用具,他迟疑了一下,才自那木柜里取了一块叠得整齐的薄被出来。薄被从木柜里拿出来的瞬间,一股浅淡到近似于无的香气飘入了他的鼻中。皇甫昊捏着薄被的手紧了紧,他忍住了将它塞回木柜里的冲动,转身回到床榻旁,将那薄薄的一床棉被盖到了林绮罗身上。而后,他放下了床榻上勾着的床帘,将林绮罗挡了个严实后,转头朝着门的方向扬声道:“来人。”
那小厮闻声忙掀开纱帘,小心地走到了床榻不远处,朝着皇甫昊行礼后,规规矩矩地垂手道:“公子来庄子里,小的未曾迎接,还请公子恕罪。”
皇甫昊望着小厮,淡淡地问道:“管事何在?庄子上其余人等何在?”
小厮苦笑了一记,说道:“回公子话,这个庄子上只有小的一个啦!”
皇甫昊挑眉,问道:“只你一个?”
“是,贾管事昨日回来后,就收拾了家当,带着路大奶奶的两房人手走了。”
小厮说道。“路大奶奶?”
皇甫昊盯着小厮,“哪个路大奶奶?”
小厮一愣,旋即哦了一记,道:“便是路大少爷后头娶的那个路大奶奶。”
皇甫昊颔首,又问:“你为何不走?”
小厮闻言摸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小的又不是路大奶奶那边的,再说,小的家就在边上那村里,走与不走都一样。”
“行了,既然如此,你且去弄些热水来。”
皇甫昊说道。小厮点头道:“是!”
“且慢!”
皇甫昊又叫住了小厮,“你家就在左近?”
“是,就几步路。”
小厮点头道。皇甫昊自袖袋里摸出几颗银瓜子,递了过去,说道:“热水不用你弄,你先去村里寻个妇人来,表姑娘衣衫湿了,需得有人服侍换洗。”
小厮看到皇甫昊手里的银瓜子,胡乱地摆手道:“不用这个,我去唤我娘来就是了,我娘从前服侍过路大奶奶,这个她最熟。”
说完,觉得自己好似说得有歧义,又补充道:“前头的那位路大奶奶。”
皇甫昊微微颔首,道:“快去快回。”
小厮利索地行了个礼,一溜烟地跑了。当林绮罗醒来时,那场狂风暴雨已渐渐变作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迷迷糊糊地自梦境中醒来,只觉得自己身上温暖舒适,不由地翻了个身,拥着被子继续睡去。但是,林绮罗的神智却慢慢清醒过来,她闭着眼,有些懒洋洋地想,她这是还在做梦么?这感觉与前世在农庄休憩何其相似,窗外芭蕉叶子上稀稀疏疏的雨点声,身周满是她熟悉的味道,盖的好似是她最爱用的丝绵薄被。可是,这一切,随着她身死,不会再有。所以,为何此时此刻,她的感觉如此真实,这难道不是梦吗?她的记忆落在了大雨的农庄门前。不,这不是梦!林绮罗蓦地睁开了眼。“哎,你醒啦!”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林绮罗转头看去,不单单是声音熟悉,那面孔也是她熟悉的,这不就是她前世特意留在秋水庄里伺候自己的李婶?“李婶,我这一觉,可是睡了许久?”
她慢慢地坐起身来,问道李婶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表姑娘,你怎么晓得……民妇姓李?”
表姑娘!林绮罗扶额,有些懊恼地说道:“胡乱猜的,赵钱孙李,总有一个不是?”
李婶闻言笑道:“表姑娘说得极是,”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床榻旁的小矮柜上,“姑娘喝口水,民妇要与公子去说一声,姑娘醒了。”
林绮罗点点头,道:“去吧!”
李婶笑着出了屋子。林绮罗等李婶出去后,环顾了一圈屋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屋子里入眼的,皆是她熟悉万分的,这是前世的她在秋水庄里的闺房,这屋子里的家具摆件,纱帘窗纸,都是经由她的精挑细选。也不晓得皇甫昊为何将她安置在这里。她慢慢地下了床榻,赤足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感慨了一会儿物是人非,忽而将目光投向了梨花木柜。什么叫做得来全不费工夫,什么叫天助我也,莫过于此时。那副画,她原本打算偷偷潜入农庄来拿的,就在这间屋子里。林绮罗对着梨花木柜缓缓地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