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宵坊,怡情苑。林绮罗一身男装,与红莲一道在怡情苑里缓步走着,在她们两个前头,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笑嘻嘻地给她们领路。“小公子这边请。”
老鸨粗哑的喉咙说着,将林绮罗和红莲引入了后院。两人对着这个老鸨来到后院一处堆着断木杂物的角落,这儿有一间孤零零的小木屋。林绮罗微微挑眉,故意问道:“这是何处?我是来买人的,可不是来瞧破屋子的。”
红莲看了林绮罗一眼,露出“装得像那么回事”的神色,轻轻地笑了起来。“哎哟,我的公子呀,你忒着急了。”
老鸨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摸出一把铜钥匙,“你要的人就在这里头呢!”
林绮罗嘴角微微一勾,说道:“你怎么晓得我要的人便在这里头?说不准我还看不上呢!”
老鸨笑嗔道:“红莲姐姐帮你寻的人,这还能有错呐!”
红莲在旁侧闲闲地说道:“哎,这可不关我的事,你可别扯我身上来,若是咱们小公子看不中,那我也没得办法的。”
老鸨微微一怔,见红莲脸色不似是为压价作假,心道,罢了,这赔钱的货色,能脱手就得了,她忙打开了小木屋上挂着的铜锁,谄媚地笑道:“哎,小公子,你看……”她大力推开了不怎么灵便的木门。木门咔吱咔吱地朝里开了。林绮罗眯眼朝黑洞洞的木屋里看去。木屋里堆着一些个杂物,在那杂物之间抱膝坐着一个灰衣女子,她听到响动抬起头来,眯眼朝那来人看去。只是屋内幽暗,门那头的人正好背光,教她看不清楚,但不妨碍她唾了一记。林绮罗借着自门里投进去的光亮,勉强看清这个女子的面容,只见这个女子的相貌颇为精致,眉眼之间有股子淡淡的书卷气。“小公子,你瞧,这便是锦兰了。”
老鸨殷勤地说道。林绮罗跨门而入。锦兰死死地盯着林绮罗,露出了仿佛小动物般的警惕之色。林绮罗一步步走到了锦兰跟前,垂眼看她,却一言不发。老鸨在外头见状,刚要进去为林绮罗介绍一番,却被红莲一把抓住了衣袖。锦兰抬起头来,两人隔得很近,她自林绮罗身上嗅到一丝浅淡的香气,心中确定,这便是她等的人了。“滚……开……”她低低地说道。林绮罗不答,只是安静地盯着锦兰看,此刻她已经看清楚了这张楚楚动人的脸,小小的脸蛋上,眉目如同画上去一般,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失去她的美貌,小巧的嘴边挂了一丝残血。她俯身,缓缓伸出手去。锦兰一把打开了林绮罗的手,嘶哑地大吼道:“滚开!”
林绮罗的手被锦兰重重地拍开,她却并不生气,反倒轻轻地笑了起来。锦兰拍了林绮罗的手后,立时抱住了自己的双膝,瑟瑟发抖起来,然而,即便如此,她那双眼睛里头的警惕与愤怒,却一点都未曾熄灭。林绮罗看得明明白白,她轻轻地摸着自己被拍的那手,慢慢地在锦兰面前坐了下来。锦兰静静地盯着她,心道,皇甫公子要她帮的这位,果然不是个普通的。这样想着,心里便有些期待林绮罗接下去会如何。林绮罗随意地盘膝坐到了锦兰面前,说道:“你叫锦兰?”
锦兰不语。林绮罗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我眼下要买个姑娘,”她与锦兰对视,“你可愿意随我走?”
倒是开门见山。锦兰暗忖,但她依旧不答话。“你在此间待着恐怕是要日日挨打,不如随我走,”林绮罗淡淡地说道,“好吃好喝待你,你看如何?”
“呸!”
锦兰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那口水尽数喷到了林绮罗的衣衫之上。林绮罗垂眼看了看,说道:“弱者,才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你难道不是?”
锦兰轻蔑地看着林绮罗,“你们男人没个好的。”
林绮罗哦了一记,露出感兴趣的眼神来,问道:“那你倒说说,男人怎么就没个好的了你?”
锦兰抿唇,流露出痛苦之色。林绮罗笑了笑,说道:“这天底下啊,有无数的人,有男有女,”她顿了顿,“有好人,也有坏人。”
“呸!”
锦兰又是一口口水,这一次照着林绮罗脸上吐了过去。两人距离不算远,那口水星星点点落到了林绮罗的脸上。门外老鸨见状再也忍不住,她甩开了红莲,急急忙忙地冲了进去,照着锦兰就是劈头一巴掌,口中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好你个贱胚子,也不看看你自个儿是个什么货色,竟敢对着咱们的客人这般!老娘今儿打死你得了!”
锦兰狠狠地抬眼盯着老鸨,哑声喊道:“老娼妇,你逼良为娼,良心给狗吃了,我若是贱胚子,你又是什么玩意!你当你自个儿做了老鸨,是什么可得意的么?”
林绮罗有趣地看着锦兰,心说,这姑娘真是有趣极了。老鸨怒了,生怕林绮罗这个“财神爷”跑了,跳起来又要再打。林绮罗转头,见老鸨挥拳又要朝锦兰打去,她抬手挡了一下。老鸨那一拳没打着锦兰,却狠狠地砸在了林绮罗的手臂上,她一愣,旋即惊声道:“哎哟我的娘喂,小公子,你没事吧?”
她边说便要察看林绮罗的手臂。林绮罗不耐烦地说道:“这儿没你什么事,出去!”
老鸨一愣。林绮罗抬眼朝老鸨看去,皱眉道:“你这是不要我买她?”
“哎哎哎,不是,不是,小公子莫要误会,”老鸨忙摆手,“我这不是担心这死丫头冒犯小公子么……”林绮罗嘴角一勾,冷冷地盯着老鸨,说道:“出去。”
老鸨被林绮罗看得心中寒意起,不由自主地说道:“是,是,是,这就出去!”
锦兰眯眼看着林绮罗,手指慢慢地在自己的膝盖上扣了扣,方才她身上那股子上位者才有的威压之气,好似并不是她的错觉。皇甫昊的表妹,好似听说是一个小官之女,父亲在任上死了,母女二人这才回京投奔皇甫家。她可真是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