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李英兰就一直在院子里面闲坐,董花生在几垄菜地之间,扭扭捏捏的晃。他心里可委屈了,从前阿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更不会为了旁人打他的手,从昨天哭过以后,他就故意没扑阿奶,结果到现在阿奶也没搭理他。他站在这里晃悠半天了,阿奶也不说让自己到她身边坐。越想越泄气,难道他的阿奶喜欢那个捡来的偷番薯小子,不喜欢自己了?眼看快晌午了,方氏回来做饭。李英兰问:“怎么样啊?有没有人家需要你们帮忙?”
她问的是昨天商量好的事情,让老二一家带着老大一家找活干。“嗯嗯,找到了!我们运气好,真碰见一家需要帮忙的?”
“做什么?”
“拉磨!他家原是给镇上烧饼铺送货的,这不是闹饥荒吗?府城早就关闭城门了,他家赔了买卖把驴给卖了,现在需要人力。”
“那他磨出来的粮食,又打算销往哪里?就不怕亏本吗?”
方桂香摇头:“他没说,我们也不敢问,毕竟是人家挣钱活命的路子,我哪好贸然打听。”
“那他答应拿什么交换?”
“唔……就是他磨的棒子面粉,从前驴一天可以拉磨出8斗,他让我们磨出5斗就算完工。每日分半斗给我们呢!”
李英兰很快找到了重要信息:“拉一天凑五斤才能换半斤?你们四个大人一起干活,劳动力还是太廉价了。”
方桂香苦笑:“嗐,您别这么说,等咱们家能换上户籍就好了,力气活嘛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李英兰点头,她对这个能吃苦的儿媳妇,又添了几分喜爱。“杨氏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
“二弟妹啊……”方桂香想起她为了躲懒,不知道偷跑去哪里了,干活没有个干活的样子,整个人就臊得慌。“该回来了吧。”
方桂香还记得李氏敲打过一家人要团结,她这个时候可不敢告刁状。李英兰看方氏欲言又止的摸样,大约猜到几分,杨氏做事爱挑拣,她这个身子的原主可是领教过的。杨氏跟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动一下。不再提及杨氏,李英兰见太阳当空,对李长生更是担忧得不行。他一个小孩在外面这么久,还没赶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午饭时,全家都在,唯独少了李长生。杨秋花撇嘴:“娘,我就说那番薯贼靠不住,说是帮您跑腿,其实就为了骗吃骗喝,他这次出去肯定不回来了。”
董有森抬着一张苦瓜脸问:“他要是真的起了什么歹毒的心思,那咱们家还安全吗?”
李英兰心里也没底:“再等等吧!”
“等到明天,他再不回来,咱们就搬家。”
董有林放下碗,一脸严肃:“要搬家继续逃荒?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我们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才得了安身之所,凭什么我们要走!”
“那小子他不回来是他没福气,茅草屋我都给他搭好了!”
正说着,院子外的栅栏被推开。“婆婆,我回来了!”
李长生艰难地从嘴边说完话,人就栽倒在地了。“嗳?快扶起来!扶他到新的草屋休息。”
看李长生一身脏兮兮的回来,肯定是在外面吃苦了。李英兰有点心疼,有点自责。站起身,回房进空间,从里面翻出上好药店出品的西洋参切片茶,拿出来给李长生泡了当水喝。一碗西洋参水灌下去,李长生缓缓苏醒,李英兰心底的大石头落下。“孩子,你受苦了。”
“没事婆婆,是我自愿去的。”
李长生说完,挣扎的坐起来。“这次情况有变,所以我才迟迟未归。”
“什么变数?”
“其他府城调运来的救援粮,在官道上被暴民盯上了,他们七手八脚的去抢。”
董有森大惊:“抢官粮?那是要杀头的!”
“衙役当场杖毙多人,一片哀嚎,暴民疯了似得,潮水般跟着官粮押运车进城,没多久府城彻底拦不住了。”
“啊!”
这次连李英兰也惊了。“后来官差说,城中紧急设粥棚,从今日起开仓赈灾。”
“所有流民狂喜,现在临安的郊外饥民奔走相告,越来越多的流民听了消息,潮水般的涌进临安府城,都没有继续在外作恶了。”
李英兰点头又问:“那我让你去访的事情如何?”
李长生摇头:“我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同乡,他们也许没有往临安方向走,后来我不确定,也跟着挤进城了。”
“围着粥棚转悠很久,也没有听见和我一样口音的人。”
“好,太好了!”
李英兰总算觉得无事一身轻,自己最放不下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当初身体的原主只吃了一把被耗子啃过的“毒粮”就死了,她真怕逃饥荒的和逃鼠疫的四方流民汇聚,自相残杀之下,灾上加灾。“你歇着吧,我们出去。”
旁人听不懂李英兰和李长生的谈话,个个面面相觑,茫然无措。董有林问:“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还要搬家吗?”
“不搬了,照常过日子。”
夜凉如水,全村入睡,巡逻小队照例值守,不过这一夜无事发生,李英兰睡了一场好觉。醒来时,家里只剩小孩。李长生年轻,睡一觉又恢复成生龙活虎的样子,李英兰笑着和他打招呼,旁边的董花生终于憋不住了。“阿奶!你已经两天没有理孙儿了?”
小花生腮帮子气鼓鼓的,因为最近吃得饱,脸上养多几两肉,看着十分可爱。“过来,我教你识字。”
领着小花生坐在院子里,李长生也大着胆子围过来,他看自己没有被赶,就赖着不走了。李英兰是喜欢好学的孩子的,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至于董有果,她只能尽力教。似乎古代的女子,都觉得自己天生不该学这些。想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太难了,她不能急,得慢慢来。“前一次学的天地人,咱们今天学的是你、我、他!”
说罢,她用树枝在地上划拉,没有笔墨纸砚,并不想象她的教训。学了两遍,董花生抱怨:“我字太难了!”
旁边李长生却默默写下:“婆婆你看,我写的对吗?”
李英兰惊讶的看了看李长生:“你写对了!”
“哈哈哈!”
小孩子的胜负欲一下子就升起来了,李长生叉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