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大亮。李英兰走出屋子,看见李长生在家,他面色惨白,眼底一片青黑,捂着肚子从茅房走出来。“长生,你哪里不舒服?今日不去村医家,好好休息一日吧?我去替你请个假!”
李长生此时只恨自己自作孽,他没想到李子配凉水后劲这么大,他一晚上都在窜稀,他昨天为什么不听婆婆的话呢?李英兰看他艰难地拖着脚步走,忙上前扶他回屋休息,盖好被子才朝村医家去。村医一听自己宝贝徒儿生病了,火急火燎地提着药箱到董家,李英兰气喘吁吁跟在后面。她跑进家的时候,村医已经在号脉了。她刚走进李长生的屋子,村医已经给出诊断:“长生是肠胃虚寒,吃坏肚子了。”
李长生小脸一红,他是怎么病的,他最清楚。不过他师傅平时严厉,他不敢说实话。李英兰听了诊断,心里有点自责。不晓得昨日的饭菜是哪里出了问题。听见李长生病了,董花生关心地跑到门边探望,李英兰回身一把逮住小花生胳膊问他:“你肚子难受吗?想不想拉肚子!”
“没有阿奶,我没有生病。”
“哦,那就好!”
李英兰找不到李长生忽然生病的缘由,便竖着耳朵听村医的话,怎么照顾、怎么煎药,总之村医絮絮叨叨不停,比她这个婆婆还要挂怀。好不容易受了一顿村医的埋汰,李英兰耷拉着脑袋把村医送走了。来到火房煎药,方桂香想来帮忙,被李英兰拒绝了,等她端着碗来到李长生的屋子时,对上了他湿漉漉的双眸。李英兰心肝一颤:“咋啦?什么地方不舒服给婆婆说。”
李长生抿着嘴角使劲摇头:“对不起婆婆,我生病全是自己的错,连累婆婆了。”
刚才村医凶巴巴的样子,他不敢开腔说话,现在他决定说出实情。“我昨日没有听话,想试一试吃李子喝水,是不是真的会拉肚子,所以偷偷喝了井水。”
李英兰终于知道了他生病的根源,哎,自己白挨了一顿臭骂。李英兰叹了一气,她还能和小孩子计较咋滴?一勺一勺的汤药给他喂完以后,她一边用帕子擦拭他嘴角,一边轻声细语道:“傻孩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世间有许多事情,是不需要亲身去尝试的,以后你不要把自己置身在未知的危险中。”
李长生把话听进了心里,他重重点头:“嗯,婆婆我记住了!”
离晌午还有一会儿,两个儿媳照例在屋子里做新衣裳,李英兰拉着董花生在院子里识字。令她意外的是郑家人来了。对方很客气,来串门还带了两块年糕,非要塞给她,她便收下了,再推脱反而显得她小家子气。方桂香听见曹菀儿的说话声,忙丢下活计出来招呼客人。李英兰陪同郑家二老,郑家儿子郑鸣、儿媳曹菀儿等人在堂屋坐,董花生和郑家的一双儿女在院子外看牛。方桂香端进来三碗茶水,李英兰扬声喊道:“老大媳妇留下来陪客人吧。”
方桂香面露喜色,能留下来陪客人,婆婆给足了她面子。堂屋里,郑家二老第一次登堂入室,和李英兰聊起了怎么安顿、怎么养家糊口等等闲谈。方桂香则是和曹菀儿躲在边上说体己话,唯独跟着一起来的郑鸣显得孤单。眼看到了该做饭的时候,李英兰主动开腔道:“留在我家用饭吧。”
“这怎么好意思!”
郑家二老婉拒了,要知道他们一家足足有六张嘴,一顿饭要吃掉多少粮食。李英兰罢罢手:“不碍事,留你们吃一顿饭罢了,你们不是还留我大儿媳妇吃过饭吗?礼尚往来嘛!”
留方桂香吃午饭,不过是加一双碗筷的事情,郑家二老觉得董家亏了,但能被人以礼相待,他们又觉得倍儿有面子,一番谦让之后,还是被李英兰连同方桂香盛情挽留了。火房里,李英兰正盯着灶台熬红豆粥,她被方桂香热切的眼神看得耳根子发烫。她别扭地说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方桂香一副感动到要哭出来的摸样:“娘!谢谢你!”
在方桂香眼中,她婆婆今日的作为,从方方面面都替她撑起了场子。别人家的媳妇儿哪有她这么体面的?她去郑家好几次,得过午饭吃,还没得过热茶喝呢。李英兰有点无奈,不过是请人在家吃顿便饭,又不是请人下馆子,她至于感动成这样吗?因为红豆是李英兰从冰箱里面翻找出来的,所以不用提前泡水,直接倒进锅里面熬煮,一样可以变烂糊。她正在用勺子过滤红豆皮残渣的时候,董有果走进来帮厨了。她好奇地问:“娘!这些不是可以吃的吗?你为什么要扔掉?”
李英兰理所应当地回答:“因为要追求细腻的口感啊!”
若是自家吃,口感差点没什么,可是今天招待客人,她还是想做得精细一点,给人留下好印象。董有果端着一小碗豆皮去牛圈,全部倒进牛的食槽里面。“我娘不是倒茶叶,就是倒豆皮,日子越过越奢靡了,哎,偏偏爹死了以后,谁都拦不住她。”
悄悄嘟囔一句,没人听见。李英兰更听不见,加入冰糖以后搅散,又熬煮了一会儿,她开始起锅装碗。嘴上指挥方氏:“把年糕切成小块,穿在木条上,烤制焦黄了拿起来。”
她指了指满满一碗红豆粥:“烤好了,直接放上去,一碗一块烤年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