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个清晨,李英兰起床精神抖擞。准备好给武师的钱袋子,还有给甄挚的答谢手扎。是方桂香亲手做的糕点,她就负责包装好看。抽荷花宴所得五百两进口袋,重金她要带回村投入制糖作坊,要不是急用钱,她才不想辛苦。李英兰不忘教导方氏记账,其实董有果出嫁之前就教过方氏打算盘,只有三天太急了。方桂香理账的基本功不扎实,李英兰费心看着她,才不至于让饭馆成一本糊涂账。方桂香把账目照着指点做完,才带着儿子去甄府,李英兰留在饭馆做舒芙蕾。等老大媳妇回来,说起路上遇见一名小公子对着小花生鞠躬道歉的事情,李英兰听了一耳朵,不晓得前因后果的她,只当是小孩之间玩闹。得知小花生原谅那人,她没往心里去。她出了饭馆,带着鼓鼓囊囊的银子,先走一趟牛马市场,横看竖看,相中了一架中等马车。车厢很大,足矣坐下五六人之多。付了八十两银子,李英兰架着新马车回家。董家在府城这头井然有序的忙碌。董有森则是焦头烂额,他在鱼井村被人堵了。这一回不是白薇,而是他面生的一群妇人,她们自我介绍,是白薇的七大姑八大姨,拉着他不撒手,告诉他自己叫白XX……白薇叫我XXX……董有森饶是再好的记性,也被一窝蜂的自我介绍给绕晕了,十来张嘴,冲自己一张一合。他招架不住,感觉比侄儿中秀才那天还累。“呃……各位婶婶伯娘,找我有什么事?”
一位自称白薇三叔婶的妇人,把手里的竹篮塞进董有森的怀里。“我们朝鱼井村的人打听了,知道你可以代替我们兜售货物,喏!这是我家的葵花。”
董有森汗颜,他急忙把竹篮又塞回去解释。“食物不经放,万一回潮就卖不出去了。”
他还想说话,反而被三叔婶打断:“不妨事,没人买你就留在家里吃!”
周围的白姓人纷纷对眼色,大家齐声回答:“是啊,对对对!”
“你看,我这儿有苦瓜!”
“我有韭菜!”
……众妇人把从家里拿出来的东西,一股脑的塞给董有森,他脸上的笑容此时已经凝固了。这些蔬菜瓜果根本就卖不出去!也卖不起价!“各位婶子伯娘,我马车小,货物都是堆着放的,容易给你们折腾坏了!”
他总不能只说,蔬菜瓜果没人要吧?熟料众妇人异口同声:“那就留着自己吃!”
他脑瓜子一转,忽然发现事情的不对劲。由不得他拒绝,自称大伯娘的妇人——也就是董有森见过的给白薇请大夫的老妇人,站出来说话了。“我们过来,是希望你和白薇的事儿能成。”
“白薇的命太苦了!”
“是呀!”
此时三叔婶接过话茬。“她是养女,婴儿的时候躺在木盆里,顺着河流飘到我们村子,被白富一家捡到了!”
“她十五岁那年,被养父母卖到城郊,给一户地主家儿子当媳妇。老员外他儿子厌文尚武,偷偷跑出去从军,老员外被气得下不来床。”
“白薇连自己夫君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她是抱着一只公鸡拜堂成亲的,太心酸了!”
董有森听完,心里一揪:“她为什么被卖?”
大伯娘开口了:“白富捡到白薇一年后,家里生了大胖儿子,他们老两口得供着儿子读书。”
“白薇长大了,他儿子要去府学读书,可惜家里交不起高昂的束脩!更消耗不起读书的日常开销。你也知道吧,去府城读书要买房子!还是起步价!”
董有森当然知道,若非运气好,他家买房不会只花三十多两,而是要花六十多两。“所以养大白薇就为了换银子供自己儿子?”
他有点痛心,自己爹娘即便在逃荒路上都没有想过牺牲他们,遇见易子而食的事情,娘还站出来严词拒绝。大伯娘惋惜:“要不怎么说有娘的孩子是块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呢?”
董有森继续追问不解之处:“她为何寡居?”
柳溪村就那么大点地盘,有人打个响屁他们都知道,邻里之间没有那么多秘密。就见有另外一位妇人插嘴:“白薇嫁过去两年,一直尽心伺候公婆,可惜,有军队的信传来,老员外的儿子没了!”
“老员外原本是不信,奈何他儿子的贴身物品被一起带了回来,上面沾满血迹!”
“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惨啊!白薇被员外夫人骂是丧门星,娶了她克死儿子。但白薇她是无辜的呀!”
说到此处,众妇人气愤不已。“幸好老员外读书明事理,说不是白薇的错,给她一封和离书,放她自行婚嫁。”
“白薇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孩子,说愿意给素未蒙面的夫君守寡三年。”
“老员外不同意,说不用她耽误自己青春,白薇离开的时候把大公鸡带走了。”
董有森万万联想不到,他所见的漂亮明媚的小娘子竟然命运多舛,但没有自哀自怜,一直默默努力坚强的活着!坚韧的小娘子,更让董有森心疼。他继续问:“白薇现在住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对吧?养父母和弟弟呢?”
大伯娘冷哼一声:“白富他们一家,去了府城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三叔婶面露三分寒意:“听说白富他儿子,考中童生以后,被一名卖猪肉的屠夫相中。”
“屠夫让他娶自己女儿,愿意供女婿考科举。白富一家是攀上高枝了~”最后一句明显是在阴阳怪气,董有森听得出来,童生娶屠夫的女儿,算哪门子高枝,还不是为了筹银子念书?董有森心说万幸家里有娘,若没有她,小花生读书和女儿请嬷嬷根本不可能顺利,甚至想都不敢想。妇人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白富一家发达了,看不起咱们这些穷亲戚啊!他家儿子考中童生、成亲都不请我们!”
“白富一家,我只认白薇一个人。”
“对,我们只认白薇!”
董有森为难的挠挠头:“多谢诸位婶子伯娘和我说这么多!”
一众妇人对眼色,她们明显以白薇的大伯娘和三叔婶为首,两个妇人觉得今日的目的达成了,终于鸣锣收兵,带队回村。……柳溪村不知名的小角落。大伯娘拉着白薇语重心长:“薇薇啊,董有森不错,他听了你的事,对你很关心!”
“若是男人心里对你没意思,肯定不会再三追问,我们也不会把事情说得如此透彻。”
她临走拍拍白薇的手背:“你要抓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