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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谁家白玉郎(1 / 1)

自天启开国,江湖最乱,一帮人不务正业却劫富济贫,打打杀杀还参禅礼佛,其中就有个翠罗衫,业孽造的多了,常到寺中走动。

翠罗衫重游金陵那年正逢宫中大选,护送秀女的马车架在路当中,队伍延绵如流水,怎么也淌不尽,道路两旁摩肩接踵、项背相望,净是些爱吃灰看热闹的闲人,翠罗衫涌在其中,伸手拨开汗气,随便瞥了一眼拉车的马,嚯,竹批耳铜骨筋,又听说皇帝今年四十有八,整整长了她卅岁,可惜了那匹马。

早听闻定林寺佛光普照,最是灵验,望那小沙弥一开山门,翠罗衫便忙不迭从树上下来扯理衣衫入寺沾染天地灵气,她最近作孽颇多,总梦到那些人变成鬼来索命,好几次梦中将一旁的栖鸟踢下树去,如今来烧寺里的第一柱香去去晦气。

眼前走过一班和尚,个个圆头大耳,倒不似五台山上的精瘦,无暇顾及他们,得赶在人来之前把香上了,进了大殿跪在蒲团上,觑四面无人,合掌说给低眉菩萨听,“诸佛菩萨在上,恕我又作下杀人业孽,不能怪我,是他们贪图我美貌钱财,圣人不是说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觉得他说的很有理,可恨他们活着的时候不做善事,死了还阴魂不散,求菩萨念在我来的勤,替我超度了他们,别让他们来找我了。”

又学着信徒模样俯身稽首,起身却见一和尚从龛后转出,手里提壶添油,燃燃灯盏在前,和尚忽觉迎头一阵凉意,缁衣之下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转眼却口诵“阿弥陀佛”与这女施主见礼,翠罗衫指尖绕起一缕青丝发,抿唇笑出副柔善模样,“法师几时来的?”

“一早便到了。”

那和尚恭敬回她。

“啊,那不是都听到了,这可怎么好呢?要不然……”翠罗衫低头蹙眉假作苦恼沉思,转瞬又逼近一步,亮出明晃晃的笑,“我杀你灭口吧。”

“施主既来礼佛,又怎会在佛前作下业障。”

那俊和尚偏偏不动如山。

见他微笑似拈花迦叶,翠罗衫反倒没了兴致,背手倒回去,转身时却听身后澹朗之声,“施主,早日皈依可得解脱。”

她摇摇手迈出门去,那和尚只听她答,“我死了也能得解脱。”

翠罗衫再遇和尚是在半月后,之前杀的几个人功夫不怎地结下的兄弟却多,千里迢迢寻到京都来报仇,比索命鬼还烦百倍,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翠罗衫打定主意避避风头,还未曾细思量,那一面便已翻墙躲入寺内,不料惊动院中黄狗,匆忙间打开一禅房,床上那人将要坐起就被按住肩头捂紧唇舌,“法师,你需得救我一救。”

就着月色朦胧,和尚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可颈上一痛,不觉又昏昏睡去。

这日和尚醒来照常课诵过堂,暮间回房脱下慈悲衣搭将在木施上,蓦然想起昨夜的梦,可道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了,正讪笑间却听身后“嗒”的一声,扭头去看竟是一个身着翠色衣衫的娘子坐在那里饮茶,心内骇了一跳,忙去扯木施上的衣裳,翠罗衫见他形容,懒懒抬手掷出一枚柳叶镖将衣裳钉在木施上,拿起茶抿了一口笑道:“法师怕什么,不穿不是更凉快?”

和尚眉间似有愠色,仍合掌与她施礼,“施主,这于理不合。”

翠罗衫也不看他,只是拿手沾了茶水在桌上画圈,漫不经心道:“是你不穿衣服于理不合,还是我跑到你的房里过夜于理不合?”

“皆是。”

和尚说话间已踱去将房门打开,“施主,天色不早了,若要上香请明天再来。”

翠罗衫在袖子上擦了手,起身摇着腰到他面前,仰着脑袋看他,“不瞒你说,我一出了这道门可就是小命不保,法师你慈悲为怀,怎么忍心?”

说着就搭上他肩膀,和尚见她无状,歪了身子躲她,翠罗衫不死心,欲再搭上去,还未得手就听廊上有人发问:“谁在哪里?”

和尚欲一步踏出门去却被翠罗衫拿住手腕,怕他坏事又狠狠摁在穴脉上以示威胁,和尚无法,只得探出半个身躯应对廊上师兄,待合上门,那女子立在他身前眯了眼笑他,“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原来是假话。”

又凑在他胸前嗅了嗅,“什么味道?”

和尚见她松了手忙绕开走到床前,“檀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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