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军司的军务包括了街道巡逻的业务务,按军制,皇城之外、外城之内属于步军司管理,孟之祥作为步军司三哥,应该带领禁军上街巡逻。 安排是每隔三个月要值一个月的班,轮到的时候,孟之祥就是外城的总值班,在外城遇到袭击后及时提供武力保障,同时向殿前司和沈千里报告。 为什么当初步军司的老二“干办公事”陶文龙先前对于孟之祥当左军统制时倨不为礼,但当孟之祥一当上了“准备差遣”后就非常的客气,因为陶文龙已经失去了对孟之祥的管辖权,正如现在,整个临安府外城武力的总指挥官就是孟之祥。 这权力其实不小的,哪怕是官家也要笼络他,宫宴时正殿上有他的份儿。 不过要动用他的机会基本是零,临安府承平已久,其治安管理由府衙负责,还有厢军可以动用,尽管厢军的武力也不咋地,但吓唬人还是不错的。 府衙管治得相当有力,巡街的差役们叫做“做公的”,都有一双锐目,擅长看人,懂得摇人。 他们厉害到当看到一个人站在街道上时,对他的职业猜测是八九不离十,如此那些外地来的好汉们,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一旦被发现了,哪怕他们再厉害,做公的摇人,一群人拿出弓箭向他瞄准,任他三山五岳的好汉也要跪。 没错,临安府衙出动有弓箭手,杀伤力杠杠的。 再有差役们养有不少线人,简直就象朝阳大妈那样恐怖,好汉们初来乍到,连去地头踩点都没开始,做公的就接到线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至,将好汉们捉起来。 治安很不错,大事情不可能发生,小偷小摸这是事吗,根本不是件事,差役们与扒手们分成,被偷了的失主只能自认倒霉。 轮到他值日时,孟之祥无事可做,他日常照样上班,呆步军司或者呆军营里,晚上回家睡觉,只要部下知道他的下落,有事时可以通知他即可。 但,这样值日,孟之祥另外有“出勤钱”可领。 多少? 一天一贯钱,一个月就是三十贯! 别人要千辛万苦才能够挣到一贯钱,比如孟之祥手下的文书官牛学勇在城外烧炭时一天三百文,一个月九贯钱,算是收入丰厚,可入中产阶级。 但做得非常辛苦,根本不是持久之计,当孟之祥招揽牛学勇加入禁军,牛学勇就忙不迭地答应了。 “皇帝不差饿兵”,所有的军人都按月领取军俸。具体而言,一名下等禁军的军俸为30—500钱,一名中等禁军的军俸为500钱—700钱,一名上等禁军的军俸约为1000钱。一名厢兵的军俸依次递减,比禁军稍低。最下等的杂役没有军俸,每月只能领到酱菜或盐。 此外,士兵还有月粮、春冬衣等,以及郊祀赏赐、特支钱、雪寒钱、柴炭钱、银鞋钱、薪水钱等福利性收入,组成特别复杂。 如果打了胜仗,还会得到一笔赏钱。比如前阵子官家到左军和雄武军里看操,心中欢喜,每名禁军士兵赏二贯钱,这不少了。 总体而言,在正常情况下,宋朝一名中等禁军全年所有收入加在一起,大约有30—40贯,可以勉强维系一家人的温饱。上等禁军的日子稍微宽裕一些,下等禁军和厢兵的日子就过得比较紧巴了。 而孟之祥光领钱不干活,根本不用出街,就能领到三十贯钱了,孟之祥的良心未泯,遂带队出动,巡逻街道,做个样子也好。 他带了二百禁军步兵,一前一后各一百人,他与当天值班的前军统制官杨士伟一起,后面则是他们的家将和亲兵。 杨士伟肥头猪脑,满肚子肥油,却骑着一匹瘦马,把那匹可怜的马压得浑身冒汗,倒不是他没钱,而是这匹马是配发的,不骑白不骑。 这位仁兄在步军司中以经营生意而名,据说他在酒醋业内有不少的生意,让孟之祥好生佩服,因为宋朝实行盐铁专卖,对酒、醋、茶叶的管理很严格,等闲之辈也掺合不得,孟之祥现在最想参与“质库”和酒、醋业的买卖,但一直未得门道而入。 杨士伟当天在步军司里值班,既然孟之祥要巡街,他要拍马屁,也一道陪同。 上午时分,禁军队伍行进在御街上,他们也不强势开路,只是把挡路的人赶开。 巳时中(上午十点),阳光灿烂,御街上的人一如既往地多,各家商店都开了门在那里叫卖开了,这可是大宋盛世! 利用这次机会,孟之祥在马上向杨士伟请教,如何在酒业打开销路? “……这酒业啊,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
说到酒业,杨士伟这位统制官就是满腔经纶。 他介绍说官府对酒业经营实施的是榷曲法,由都曲院这个单位负责对酒户实施“配曲”,一个正店酒户能造多少酒,完全取决于他能从官府手里购买到多少酒曲配额。这笔购买酒曲配额的钱叫做“曲钱”。 所谓的正店和脚店都是酒店。区别在于正店得到了官府的允许,可以自己酿酒;脚店没有酿酒资格、只能从官府或正店购买酒水。 临安上百家正店所酿之酒,全部得向政府购买官曲才能酿造——只允许正店向官府购买酿酒配额,既是为了便于监管,也是为了降低征税难度。 都曲院为了赚钱,其一贯做法是多造酒曲再摊派给酒户,至于酒户们需不需要这么多酒曲,能否将酿出来的酒全卖出去,开封城的酒类消费力上限是多少,都曲院不感兴趣。市场上的酒太多卖不掉,只好降低酒的价格。 除此之外,官府制定有“月输不及数,计所负倍罚”的条款,意思是这个月通过卖酒给官府提供的收入如果没达到指标,按欠多少加倍罚款。 在这样的压力下,想要把酒卖得掉,酒质必须好。 杨士伟叫亲兵给孟之祥奉上一瓶他自家产的酒,孟之祥呷上几口,眼前一亮,讶道:“这和御酒的酒质差不多啊!”
没错,杨家出的酒确实好,销路就好。 至于酒为什么这么好,杨士伟说是“祖传秘方”,哦,这是老祖宗赏饭吃,孟之祥不说下去了。 另外就是杨家想方设法把酒卖到外地去,这也是笔大生意,杨士伟含糊说他家的门路很多,这条路径是多年经营下来的,包括家族、门生、同乡、以前同僚等等,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关系网,而其他人哪怕是有了好酒,也很难卖到外地。 孟之祥羡慕道:“这酒卖得好,可真是赚钱哪!”
“小本经营,小本经营!”
杨士伟赔笑道。 孟之祥羡慕他,杨士伟何尝也不是羡慕他:年纪轻轻,登上高位,孟之祥的岁数与杨士伟儿子的岁数差不多,但孟之祥却是杨士伟的上司了! 杨士伟羡慕地看着孟之祥骑在高头大马上那英伟的样子,还有他后面的十骑精锐,全是训练出来的一等一精兵,个个健壮结实,人人带着二石以上的硬弓,还有一石的轻弓,马上托着大袋的箭,一旦有事,这十骑就是可怕的杀人机器,这才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杨家花了百年功夫才做出一份好买卖,这孟之祥一下子就做到了,听说他的面食店分别在城北和城西开了二家分店,门面也扩大了,收入很高,唉,人比人,气死人哪。 你看我好,我看你好,正谈着酒经,队伍停了下来,前面发生阵阵喧哗,有事儿? 孟之祥坐得高望得远,一眼就看到了那长挑的倩影,让他脸色陡然一变,立即打马上前。 杨士伟莫名其妙,不敢怠慢,也赶快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