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乔茗的话,陈姨娘不敢让自己女儿独自呆在家中,这次决定带乔瑶瑶一块去云外寺点转生灯。在马车上时,乔瑶瑶时不时便掀开马车幕布眼睛圆溜溜的看向外头。乔瑶瑶长得与陈姨娘很是相似,母女二人都长着一张圆润温柔的脸颊,五官都有一种钝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却又很是和谐。唯一缺憾的地方便是——乔瑶瑶的额头上有一块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红色胎记。世人说这是被上天诅咒之人,身在哪家,哪家便会不详。前世乔瑶瑶因为胎记没嫁出去,最后被柳晨玷污跳井。“长姐,你要与我们去几日?”
乔瑶瑶看了一路的风景,许是看来看去都是那么些景色,她放下幕布后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乔茗。乔茗眉目带笑,很是温柔:“今年也与你们一样在云外寺中呆七日。”
“七日!”
乔瑶瑶瞪大了眼睛,“那我可要带长姐你去摘云外寺后山的果子,那果子可好吃了,红红的,脆脆的,听玄空师傅说那叫什么碧萝果,吃一口酸酸甜甜的,可惜寺僧人看得紧,不许我摘多了。”
陈姨娘没忍住瞪了乔瑶瑶一眼:“你前些年摘的果子食得多了,拉了肚又哭又嚎的,最终还是人家玄空师傅大半夜跑下山去给你请了大夫,不然等你拉到天明也不知你这条小命还在不在。”
也是自此事过后玄空师傅对后山那片果子都看得紧,还用笔墨在一木板上提了一句话——果子切莫贪食。这都是乔瑶瑶吃出来的教训。乔瑶瑶抿唇气弱道:“那一年是我吃得多了些,我都知晓错了,往后不吃那么多了。可每次咱们去云外寺玄空师傅都派人来盯着我,跟盯贼一样!”
乔瑶瑶越说着越气恼,随后巴巴的看着乔茗:“长姐,你与玄空师父素有交情,你能不能让他别盯着我了?”
乔茗摇头笑着果断拒绝:“不能。”
乔瑶瑶立马苦着一张脸。乔茗见此心情颇好。明明是闲暇言谈,却处处温馨,让她心中很是平和。很快,马车便来到了云外寺门前。被颠簸了两个时辰,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泛黄发苦。她们是云外寺的常客,很快便有熟悉的沙弥带着她们来到了客院之中,分配好了他们的房间,沙弥们便起身告退。乔茗正叫人把箱笼中的物件放进屋中,苓霜来告知她:“主子,玄空师傅在那边等你。”
这边是女客房,玄空是男子,自然是不会来此扰了女香客。乔茗让苓兰才这边看着,她带着苓霜往前头走去。到了人多起来的地方,她一眼便瞧见了正站在檐下等她的玄空。玄空身穿着最简朴的灰蓝色僧服,可那张脸却没让他折色半分,他五官精致如佛祖端着一笔一划雕刻出来一般,眉如画,眼多情又慈悲,那鼻梁高挺精致,嘴唇薄又细长,下颚亦是如刀削般。特别是他眉心的一点红痣,更为他增添了悲天悯人之相。深秋一缕暖阳照在他半张脸上,他眉目慈悲,站在那如同万千光华钻入人眼。路过的女香客都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多瞧上几眼。这副皮囊真真是好看。乔茗提着食盒朝玄空走去。玄空瞧见她来,便朝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好似万千霞光披身,诸多光华施加在他身上。周边看过来的视线又多了几分。乔茗伸手把食盒递去,笑道:“可别再笑了,不然待会你又被那女香客围得水泄不通。”
玄空收敛了大半笑意,却也依旧温柔,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接过了她手上的食盒。乔茗又道:“我这几日没空,便亲手没做你爱吃的花生糕,这是我在外头点心铺子买的花生糕,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玄空的眼眉暗淡了几分。乔茗又如同哄自家弟弟那般哄他道:“待下次来时我给你做双份的。还有,我给你送来的点心你多藏着些,别被你那师父瞧见了,去年时他还来我跟前说不该给你带吃食引起你的口舌之欲,还说什么出家人就该断绝尘世六欲,也当离你远些。你那师傅念叨起来也当真叫人头疼。”
玄空的眼眉染上几分暖意:“师父他也是为我好。”
他音声和雅,近远皆到,嗓音玉润,此乃佛教三十二宝相之一的梵音深远相。他天生便是修佛之人。当年玄空家中出事,一家老小皆惨死,乔茗那时不过也七八岁,她亲眼看着娘亲把玄空带回府。太多的她已经不记得,她只记得当年瞧见玄空时只觉他好看,得知他家人皆亡故后对他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正好她比玄空大两三岁,便天天让玄空叫自己姐姐。后来,在娘亲的多重考虑下,最终决定让玄空入佛门。那时她非要跟来,她与娘亲一人牵着玄空的一只手上了云外寺。那时要出家过苦日子的玄空没哭,倒是她稀里哗啦哭了一路,差点哭断气。当初那般稚气一团的小男丁,如今已经这般庄严神圣,身形修长的僧人。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爱吃自己做的花生糕。可惜这几日她太忙,没空做。下次定给他补上。“你在寺中可还有缺的东西?”
乔茗问道。玄空摇了摇头:“并无。”
“那你回去诵经吧,我知晓你用过了晚膳后还有晚课,去忙你自己的吧,我这次要给爹娘抄写经书七日,闲话迟些时辰说也是一样。”
乔茗浅笑着道。玄空朝她笑了笑,单手放在胸前微微颔首,行完礼后便提着食盒朝右边走去。乔茗也回了客房。玄空提着食盒来到男香客客房这边,轻轻敲击着一间房门。很快,里面的人打开门。玄空提着食盒进去。他把食盒放在茶桌上,瞥见桌上的棋盘,浅笑着道:“沈将军好兴致,独自对弈黑子白子也能这般厮杀得厉害。”
沈以思视线落在那食盒上,没理会他的话,独自打开了食盒,拈起一口点心放入嘴中,下一秒便蹙起眉头:“这不是她做的。”
玄空低低笑了两声:“忘记告诉沈将军,乔施主说这些日子忙,没空做花生糕,这一盒是在外头买的。”
沈以思“呵”了一声,把糕点扔回了食盒里,用帕子细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瞥了玄空一眼:“我说你今日怎的这般好心把点心带来给我食用,往年我想吃一口都得废那般大的力气,我还当你转性了知晓同我分食,原是这一盒点心不是她亲手做的。”
沈以思对食盒里的点心丧失了兴趣,见玄空眼睛盯着自己的棋盘,便道:“手握一局吧。”
玄空率先拿起白色棋篓。他想要白子。白子有先行优势。沈以思轻笑了两声。只有乔茗才会觉得眼前的玄空乖觉软糯。他与玄空做了几年好友,深知玄空性子,别以为披着僧服便能修出宽宏大度,处处淡然。诵了十几年的经也无法磨平玄空性子中如刀般的锋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