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绝非简单的被毒蛇咬死的案子。这人已经死了两天了,对方没在第一时间发现,怕是早就知道了,不过是在等余栉风成婚这一天。“派人去四周瞧瞧,有没有什么线索。”
楚轻吩咐了一声,又重新蹲了下来,把路引塞进了包袱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落在了那个银袋子上。她把银子全部倒出来,发现只有一些散碎银子,还有一个银锭子,别的就没了。楚轻看了眼死者手里捏着的半块干粮,还有旁边打包的几块。拿起来其中一块:“这种干粮京城多吗?”
“多啊大人,几乎随处可见,不过这人吃得这种精细点,两文钱一块,管饱,普通的比这拉喉咙,一般车夫还有给人走卒才会买一文钱一块的。”
那衙役大概手头紧,吃不上热乎饭的时候,会买这种干粮充饥。楚轻数了数,一共十块干粮,加上他手上的,一共是十一块,也就是说二十二文钱,而死者手里碎银子最小的是一两白银。一两白银就是一千六七百文,难道说,这人手里的铜板,刚好就是二十二文?这也未免太巧了。楚轻站起身,颠了颠银袋子,朝身边的衙役看去:“这种干粮,你们一般怎么吃?”
那衙役跟着楚轻出过很多次案子,倒是熟悉了,也不露怯,时不时还会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一口水一口干粮,这干粮老拉喉咙了,若非手头紧,可没人想吃这玩意儿。”
楚轻笑了声:“派人把这人的画像画下来,回京城去问问,这干粮哪里买的,找出与这公子随行的人,立刻去抓。”
“啊?”
那衙役傻眼了,“可这公子不是被毒蛇咬死的么?”
楚轻道:“有干粮没水,按照你的话能噎死人的,再则,他这银袋子没有铜板,干粮的钱谁付的?还有,他一个小公子,怎么敢一个人往这深三老林闯?怕是被人给蒙骗了。再派人去一趟京城里最大的几家香粉铺,问问认不认识对方。”
衙役一听也回过神,拍了一下脑门:“对啊对啊刚才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人身边没水袋。”
从这枯骨林走出去,少说要一两天,前提是不遇到猛兽,可哪有人只吃干粮不喝水的?“去办吧,还有,把尸体抬回去,这人应该是被毒杀的,毒药被下在水袋里,被人一并给带走了,这毒蛇牙印,怕是后来印上去的,为了让我们相信死者是被毒蛇咬死的。”
楚轻缓缓道,只是眼神却是冷了下来。“是,属下这就去办!”
衙役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眉目了,敬佩地看着自家大人,这要是他们,怕是还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明明他们瞧着合情合理的,大人却总是能看到那些不同寻常的点。凶手显然是有备而来,丝毫没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迹。不过好在楚轻从另外几个细节里探查出了死者出事的时候,怕是有第二个人或者第三个人在场。等一个时辰后楚轻等人回到府衙,没等多久,就有衙役前来禀告,说是查到了。他们在一个专门卖香粉的香粉铺里问出了一点眉目,掌柜的认出画像里的男子,说是他们少东家,因为主家并未在京城,而是在不远的一个城里,主家也不愿意离开故土,所以,十几年前派他们来了京城。倒是闯下了一份基业,只是前年主家通过途径,买到了一张老古方,是专门配香料的。只是一直没能说通对方卖出,一个月前,古方终于买了下来,主家也想着锻炼少东家,让他来京城长长见识,就派了个忠仆跟着,来了京城把古方带回去。那掌柜的知道自家少东家遇害了,吓得魂都没了,跪在大堂上,问一句说一句,丝毫不敢隐瞒:“大、大人,您一定要给我们少东家报仇啊!一定要抓到凶手啊……”“薛长存是何时离开的?”
楚轻问道。这薛长存就是死者。“是两日前一大早,当时小椿跟着的少东家,少东家说他还想去给夫人老爷捎点东西,就一大早就离开了,可、可怎么突然跑去枯骨林了?”
掌柜的抹着泪,显然担心自己也被主家给嫌弃了。楚轻嗯了声,“你可还记得这小椿的模样?”
那掌柜的一怔:“大、大人是怀疑……小椿?不、不可能,小椿是家生子,可忠心的……”楚轻道:“忠不忠心不知道,可死者出事之后,他消失无踪,配方也跟着失踪了,他的嫌疑最大。”
既然配方用好几年才能拿到还不放弃,看来应该很重要。掌柜的脸一白,意识到什么,不敢再说别的了。画师按照他的描述,大概画出了小椿的模样。只是如果按照普通的流程,这样抓也没问题了,只是如今小椿若是出了城,去往别处,想要抓到,可就不容易了。可偏偏那人要求了一日就必须完成。她咬着牙,看了眼外面渐渐日落西山,指腹屈起,轻轻点在案台上,突然想起什么,眯眼:“这古方几年来,都是由你商谈的?”
掌柜的点头:“对,因为这卖家也在京城,只是对方做生意太过古板,铺子一落千丈,偷工减料,好好祖上传下来的古方就被糟践了,当时有几家都想买,只是那家的老夫人不愿意,一直守着,一个月前,老夫人重病,在过世之前,知道怕是古方保不住了,这才肯卖了,因着我们出了大价钱,加上那家的老爷跟东家有些老交情,也就卖给我们了。”
本来这古方一旦由他们接收,他们薛家的生意还能更上一层楼。所以这次东家很重视,这才派了少东家亲自过来。可没想到……楚轻眯眼:“当时与薛家竞争最厉害的是哪家?”
掌柜抹了抹眼:“是香宝斋的段老板。”
楚轻垂眼,“除了他,没别的了?”
“有,肯定是有的,当时京城多少家盯着呢,不过这几年耗下来,也就剩下我们东家与段老板了,段老板想开香料这条线,一直不肯松手,都打通了那家的少爷,不过对方是个纨绔,古方一直由老夫人拿捏着,最后还是卖给了我们东家。”
掌柜的突然听出了话外之音,浑身一僵:“大人您这是怀疑……段老板?”
楚轻看向一旁的衙役:“带人立刻去段家守着,看到的小椿,立刻逮捕!”
“是!”
齐刷刷的衙役立刻整装待发。只是被楚轻喊住,全部换了便装。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怕那人使坏把小椿给弄走了,直接让暗卫悄无声息的也给跟过去了。翌日一大早,暗卫直接提着一个狼狈的仆役到了府衙前,一路直接摁在了楚轻的面前。楚轻一夜未眠,看到这小椿,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番审问之下,这小椿松了口,泣不成声:“大人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无奈的,段老板说小的要是不答应,他就弄死我们一家啊,小的一家本本分分的在薛家当仆役,小的……小的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这都是段老板给小的出的主意,小的……小的……”“你这恶仆!少东家对你这么好,对你们一家哪里不好了?你竟然帮歹人要了少东家的命,你这也太忘恩负义了!”
掌柜的气得扑上去就要揍小椿。被衙役给拦住了。楚轻直接让人把段老板也给带了过来,段老板刚开始死活不承认,最后,楚轻直接让暗卫在段家找了一夜的古方拿了出来,拍在了段老板的面前:“那么段老板你倒是跟本官解释一下,这古方为何会在段老板房间的暗格里?这古方不应该出现在死者的身上吗?”
段老板脸一白,瞧着人证物证,这才认了罪。原来这段老板憋着一口气,一是不甘心,二是真的看上了那古方,可没想到讨好了几年,那老夫人烟气之前,竟然卖给了别人。段老板气得不行,干脆就使了坏,他找人买通了薛家的一个常随,抓了薛长存身边小椿的家人,威逼利诱,这小椿也就按照他说的办了。他故意让小椿说服了死者,告诉对方有人要抢古方,引着对方为了保护古方走了枯骨林那条路,他让人掺了毒药在水袋里,让小椿给薛长存服用了。那毒药极烈,直接一口就毙命了。小椿刚开始不知道是毒药,当时看着死了的薛长存就傻了眼,段老板早有准备,直接就让人伪装成了被毒蛇咬死的假象。只是没想到……明明万无一失的,怎么这还不到一天,就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