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奋此言一出,周围勤王军士兵的表情也随之暗淡下来。各路勤王军,有的畏敌不前,有的被不抵抗的圣旨所限制。只有南道都总管张叔夜麾下的将士,不顾生死冲入汴京城勤王护驾。可到头来呢?他们窝在西城这个鬼地方,肮脏、混乱甚至是食不果腹!“殿下,您看看这些勤王的忠良将士!”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一个个忍饥挨饿!”
“朝廷别说是抚恤嘉奖了,就连我们平常的用度,都是自行解决的!”
张伯奋红了眼睛,虎目中噙着泪水。提到一万勤王军的处境,张伯奋就感觉心里像是有块儿大石头一样堵着,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你是说朝廷连粮饷都不发吗?”
赵谌感到十分惊讶。勤王军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廷在风雨飘摇之际,没有抚恤嘉奖也算是正常,可如果连正常的粮饷都没有,那就过分了。张伯奋冷笑一声。“粮饷?殿下,不瞒您说,我爹曾屡次上奏朝廷。”
“可得到五位相公的回复,说是我们抗旨不遵,惹怒了金人,让我们勤王军在这里自生自灭!”
张伯奋双拳死死地攥在一起,一双虎目中也满是怒火与杀意。砰!岳飞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木桩上。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群该死的奸贼!”
刚才岳飞还对张伯奋颇为不满,但听了他们的遭遇后,岳飞开始同情勤王军的遭遇。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将士得不到应有的粮饷,试问谁还会保卫大宋山河?赵谌深吸了一口气。他向后退了三步,然后双手抱拳,郑重其事的朝着张叔夜以及众勤王军将士深深鞠躬。“我赵谌代表朝廷,向诸位忠良道歉!”
太子道歉了?赵谌的这个举动,着实让众人震惊!张叔夜慌忙侧身,然后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赵谌身边,赶忙伸手扶起太子。“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殿下,您是万金之躯,是大宋的储君。”
“您这样做,我们可是万万承受不起啊。”
张叔夜震惊的同时,心中也是满满的感动。他用奇异的眼神看着赵谌,心中暗暗想到,太子似乎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啊。传闻中的太子软弱无能,更兼无勇无谋。可今日一见,太子做事张弛有度,分寸拿捏的非常到位。而且太子道歉这件事情,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仅仅道歉一事,就可以收买人心,平息勤王军将士心中的怨气。甚至能够让勤王军将士,对太子的好感度飙升。赵谌却摇摇头。“老将军,您忠君爱国,抗旨入城,当得起本宫一拜。”
“今天本宫前来,也是有要事与老将军商议!”
前面的铺垫做完了,赵谌打算进入正题。他摆足了恭敬的姿态,为的就是能够收买一万勤王军的人心!“哦?殿下,快快请进入帅帐议事!”
张叔夜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走在前面领路。几人刚一进入帅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爹,我听说太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
说话的是个与张伯奋长相相似,年纪小上几岁的男人。男人一身戎装,腰间挎着配件,颇有种英气逼人的感觉。“仲熊,太子殿下在此,不得无礼!”
张叔夜眼睛一瞪,眼神中满是责备的神色。张仲熊缩了缩脖子,赶忙退到一旁。他刚刚巡营回来,听说太子来西城勤王军大营,便立刻赶来帅帐。跟在张仲熊身后的,还有一名唇红齿白,看上去颇为俊俏的少年郎。少年郎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正滴溜溜的打量着赵谌。“殿下,请上座。”
张叔夜主动将帅位让给赵谌,自己则退到一旁。尊卑有序。即便张叔夜贵为南道都总管,即便他是勤王军的统帅。但在太子面前,他也必须保持足够的恭敬。赵谌也没推辞,直接坐了过去。“爹,他就是太子呀?”
那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此时凑到张叔夜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询问着。张叔夜眉头微微蹙起,低声呵斥道:“稳重一些,不许胡闹!”
少年郎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眼神止不住的朝着赵谌的方向看去。等到赵谌落座后,张叔夜这才问道:“殿下,方才您说有要事商议,不知道殿下所为何事啊?”
赵谌深吸了一口气。他开口说道:“张老将军,眼下金人兵临城下,汴京城岌岌可危。”
“父皇又作为议和使者去往金人大营,至今都没有归来。”
“城中可谓是群龙无首。”
张叔夜点点头,这些情况他是知道的。皇帝作为议和使者这件事情,还是旷古奇闻!“所以本宫前来,是恳请老将军相助,诛杀奸相朋党,控制城中局势,掌控守城军队!”
赵谌这句话,着实让张叔夜更加吃惊。张伯奋和张仲熊兄弟二人,更是眼神中露出惊骇的神色。疯了!太子一定是疯了!靠着一万勤王军,就想要控制城中军队,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啊!更何况五名宰相权势滔天,太子怎么敢与他们为敌?“太子殿下,您……这……”张叔夜愣愣的看着赵谌,一时间被惊得竟然说不出话来。“老将军,如果我们不这样做的话,难道您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五名奸相任用神棍郭京的六甲神兵破敌?”
赵谌身体微微前倾,眼睛死死地盯住张叔夜。六甲神兵?张叔夜暗暗摇头,那分明就是个笑话!若是真的有什么六甲神兵,那还要自己这些勤王军做什么?只可惜皇帝赵桓信任五位宰相,即便皇帝不在城中,大权也落在五名宰相手中。自己虽然是南道都总管,可自己说的话,还不如五位宰相放个屁来的声音大呢。见到张叔夜暗淡的神色,赵谌就知道这位老将军对六甲神兵一事也是极不信任。“老将军,既然您也对六甲神兵持怀疑态度,为何不助本宫一臂之力呢?”
张叔夜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殿下,老臣拼死相助不是难事。”
“只是老臣担心,万一陛下归来,兴师问罪该当如何?”
张叔夜是个耿直的人。得罪了宰相张叔夜不怕。可是得罪了皇帝,他可要反复思量……他直截了当的说道:“老臣死不足惜,可老臣之子,以及这些忠良的将士若是也被问罪。”
“老臣恐怕没有脸面在九泉之下面对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