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之间,天色已经快黑了。然而,君离苏的这一艘船上,并未有人提出要休息。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二当家,这天都黑了,大晚上的光线不大好。找人可不好找,不如歇一歇养养精神,明日一早再继续?”
是凤鸣阁的人冲着上官白喊叫。上官白闻言,淡淡道:“谁说夜里不好找?打个灯继续找。谁若是累了,便直接趴在船上睡吧,其余的人随我继续寻找。”
上官白此话一出,众人静默。“让他们歇吧,大家都不是铁打的,哪能不眠不休?”
君离苏转过头,道,“我请你们阁里的人来是帮忙的,不是要奴役他们,你手下的人说的对,夜里找人不好找,即使打着灯笼,光线也是没有白日里好,夜里不歇,白日哪有精神?歇吧。”
上官白闻言,便吩咐众人将船只靠岸歇息,远一些的船只,用信号烟火来提醒。船只靠岸后,众人就近找了客栈夜宿。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凤鸣阁的众人们自然是睡得安好,而君离苏这一边的人几乎都没有睡意。金木水火四人坐在桌子边集体保持着静默,君离苏则是倚靠在窗子边,望着空中的那轮明月,回想起与容浅一路走来的时光。往事历历在目,这一刻空气仿佛寂静了。脑子里如同幻灯片一样播放着一个又一个画面,都是与容浅相处的种种。兴许是和容浅在一起的日子太过舒适,以致于她没有去想他不在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容浅常常说,他总会护着她,而他也确实做到了,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他果然护住了她,可惜,他却没能护住自己。今日在悬崖边,落崖的人本应该是她。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容浅的鞭子拯救了她,同一时间,容浅背后也有人在偷袭着他。容浅的功夫有多好,她是知道的,容浅的敏锐又有多高,她也是知道的。救她的那一刻,容浅分明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要偷袭他,可他却偏偏不躲避,因为他知道,在那样的时刻,他一旦躲避了,她就有可能陷入危险。为了救她,他宁可自己陷入危险。容浅从崖底跌落的那一瞬间,她何尝不是从天堂跌落谷底?他果真是个很守信用的人,他曾说,无论在何种危险情况下,只要有他在她身边,他都会护她。而他今日正是用他的性命在保护她。但这不是她乐意看到的结果。很久以前,在还没有认识容浅的时候,她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并不感到孤寂。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但若是现在让她一个人过日子,她却……实在是过不下去的。人一旦投入到更好的环境中去,再回归最原始的状态,几乎是没有几个人愿意接受的。有句俗语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容浅,是她生命中最奢侈的奢侈品,奢侈到可以带着进棺材。一个不经意的低头,她看见了自己手腕上套着的镯子。镯身似有冷光流动,上头雕刻的纹路十分精简清晰,有层次感,最引人注目的是,镯子上镶嵌着三颗黄豆般大小的蓝色菱形宝石,宝石之间的间距相同,精简又不失奢华。这只镯子,是阿浅与她大婚前,给她的聘礼。她忽然想起他与她约定携手白头的那一天,他将她带到桂花林内。二人周身是数不清的桂树,满地落花,一眼望去,那情景怎一个美字能形容。在那片桂园里,他说。“离苏,我知道你喜爱桂花,也爱桂花制的甜点,所以,我找到了这一片园林,已经买下了,喜欢么?这个桂林,在若干年后,作为你我的墓地怎样?等将来有一天你我都白发苍苍,便在这儿相伴也不错。虽然还没把你娶到,但我已经在构思多年后的日子,现在看着你年轻的容颜,多年后,看着你老态龙钟的模样,我们的人生,便算是很完美了。”
君离苏想起容浅说的这番话,眼眶不禁微微湿润了。说好的携手白头,他绝不能抛下她。执子之手,无论是走向繁华人间,还是黄泉奈何。君离苏蓦然觉得脸上有点儿冰凉,伸手抹了一把脸颊,摸到了冰冷的液体。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流泪了。君离苏连忙将眼角的泪珠擦拭干净。阿浅只是失踪了,还活着呢,她不应该哭。或许阿浅只是受伤了,力气没有恢复,不能来找他们。又或者,他被路过的人救了,此刻正在某一处养伤。君离苏抹泪珠的动作被水玄等人看在眼中,四人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打扰。时间过去了良久,水玄才道:“王妃,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你若是一整夜不睡,明日岂不是没精神?只有夜里休息好了,白日里才能有精力继续寻找。殿下若是回来,一定不想看见你无精打采的疲倦样子。”
“好,过会儿就睡。”
君离苏应着,“你们都各自回房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
众人闻言,便不再多言,都各自回房去了。君离苏也熄了灯,宽衣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却也不能入眠,只觉得毫无睡意。明明已经觉得有些疲惫了,却怎么也合不上眼,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容浅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这样在乎他了呢。许久之前,还不认识阿浅的时候,她也是这么一个人躺在榻上度过每一个日夜,独自霸着一张床,感觉很不赖,睡得也安稳。但现在,似乎回到了从前的模样,她却是再也睡不着了。阿浅。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