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顽固的拥有些执念不是件坏事,如唐婷,念旧。念念不舍弃,是为旧物,视为旧人。朋友圈曾玩过个游戏,大意就是用一句话描述某人某事,唐婷很不幸地被点名,只得老实写道,无所适从。有些事就是这样,他们被唐婷们藏在心底,他不在那里,唐婷感觉惶惶而无处妥协,他在那里,唐婷却始终觉得理得而心难安。就像早晨用了昨天留在保温瓶里的水泡了咖啡,明明都是热的,可是喝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四个字,如鲠在喉。儿时常听母亲与人抱怨,遗憾唐婷不是男孩。那时年纪小,坐着小木凳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及此,也无动于衷,似听不见,又像听不懂,毋庸置疑地,唐婷是个好演员。只是日后却像是换了性情,表现地越发不像女孩。唐婷能自己修电脑,换灯泡,搬饮用水,提着近二十斤的书上六楼,手上磨了水泡又裂开,唐婷摔跤后也从来不哭,只会自己找碘酒消毒包扎,唐婷不穿裙子,头发总不能蓄过肩,唐婷有三个耳洞,唐婷给他们起名叫勇气,顽强和执着。唐婷的亲生母亲那时性情无常,好似更年期提前,唐婷却无法责怪唐婷的亲生母亲。彼时父亲工作无果,整日在家混吃闲晃、无所事事,却不知收敛烟酒不忌、呼朋唤友。麻将桌上一坐便是一夜,输的时候总比赢得多,家里入不敷出。每次大输,回家拿钱,总是发誓不再打牌,却总是食言。唐婷妈有次带唐婷去捉他,他竟从窗户翻出,不曾想那二层小楼摔下也能骨折,在家休养三月,此后依旧出门约牌会友。因此,与人交际,总似隔着层透明薄膜,唐婷信一个人,却信得不诚恳。在唐婷二十几年的记忆中,有一段唐婷将其称之为梦魇。并非是场恶梦般虚妄,而是每次梦及都会演变为令唐婷挣扎尖叫着哭醒的噩梦。遍体生寒。高考前夕,同年考试的表妹打电话来倾诉,唐婷的亲生母亲说唐婷的亲生母亲压力是如何大,前途未卜,唐婷尽力接纳并开导唐婷的亲生母亲的焦躁。当晚唐婷便做了梦,梦里已故的奶奶指着唐婷鼻子严厉的质问唐婷,为什么不让着妹妹,为什么要和妹妹抢,唐婷哭着解释,唐婷的亲生母亲却不信,一味地认定是唐婷抢了妹妹的东西,言语不和,唐婷的亲生母亲便动手打,唐婷一边哭一边躲,这样挣扎地惊醒。初夏的夜里甚凉,唐婷却一身汗意,脸上黏糊糊,一时竟也区分不出是汗还是泪,那夜辗转难眠,唐婷不禁想起许多幼年的事。那时父母闹得不可开交,无心顾及唐婷,便将唐婷送去爷爷奶奶家住。那是一方战场的终结,于唐婷却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唐婷奶奶是有名的护犊子,唐婷爸与唐婷妈争执不休,回家抱怨,唐婷奶奶对唐婷妈可谓恨之入骨,却奈何鞭长莫及,于是唐婷变成了唐婷的亲生母亲满满恨意的发泄口。与唐婷一同住在爷爷家的还有一个表妹,小唐婷半岁,奶奶说妹妹小,不能一个人睡,于是在卧室搭了张小床,每晚唐婷睡小床,奶奶陪着妹妹睡大床。唐婷时常躲在被子里偷听奶奶给妹妹讲故事,也时常羡慕妹妹有人拍着入睡,而唐婷却只能孤孤单单的缩在小床里,幻想着也能有人轻拍唐婷入睡,给唐婷讲故事,而非如现实一般,只能数着月光入眠。还记得有次,下雪,妹妹说想要下去玩,唐婷自然不敢去同奶奶讲,便承诺若是奶奶同意,唐婷便陪唐婷的亲生母亲下去玩。没一会儿奶奶就过来,二话不说先给了唐婷两耳光,然后骂道,天气这么冷还想下去玩,并且还怂恿妹妹来讲,唐婷辩解,得到的却是不信任与更多的责骂。后来爷爷知道了,也只是将唐婷叫到身边叮嘱,奶奶年纪大,脾气不好,妹妹年纪小,需要爱护,你要懂事点,不要顶撞奶奶。闹得最大的一次是在院子里和小伙伴玩,大家轮流玩一种电子游戏,输了便换下一个,妹妹输了,却霸着游戏机不让,小伙伴们指责了唐婷的妹妹几句,唐婷的妹妹便气鼓鼓的回家去了,唐婷当时心叫不好,知道回去定是少不了指责。这时游戏机的所有者却来和唐婷说妹妹拿走了游戏卡,大家都不能玩,让唐婷去要回来。唐婷硬着头皮回去,心里本是愤懑,刚回去还未开口,奶奶的指责遍劈头盖脸的数落下来,内容无非是怪唐婷不让着妹妹护着妹妹。本是老生常谈无关痛痒,今日听起来确实格外刺耳,客厅里只开了壁灯,光线昏暗,可唐婷永远记得那时的感受,像是浑身赤裸的站在闹市中,无助苍凉。唐婷没做任何辩解,只是告诉妹妹将游戏卡还给别人,唐婷的妹妹生气地将卡扔到桌上,唐婷捡起来便走,那晚,唐婷在仓库哭了很久。那时母亲也精神不好,唐婷的亲生母亲本是富丽雍容的女士,唐婷不吃饭或是不写作业时从不打唐婷骂唐婷,只是将唐婷推搡出去,让唐婷滚。唐婷那时也没有朋友,曾经最要好的女友有天同唐婷讲,你父母都不要你了,将你仍在爷爷奶奶这里,想必你也不是什么好孩子,唐婷不能和你做朋友。渐渐的唐婷不喜欢和人交谈,认识陌生人,甚至开始躲避别人的目光,唐婷每天讲自己掩埋在书堆里,书店里唐婷什么书都能看,天文地理机械构造的专业技术或是哲学文艺中西方文学史,只要是书,唐婷都能看上一整天。最难的时候是高一,唐婷患上了很严重的头疼,每每发作必会呕吐昏睡。长期吃药的后果便是唐婷开始形成药物依赖,变得更加沉默,最长一周没有开口说话,在开口时,只觉得声音嘶哑,晦涩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