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卧室静悄悄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在流淌。 姜青时原以为自己离沈岸远一些，就能忽视掉萦绕在鼻息间的熟悉味道。她忘了多数人，包括自己的惯性，每当她想忽视一件事，或一个味道时，总会适得其反。 察觉到那股淡淡的，清寂凛冽的气味持续不断钻入鼻腔后，姜青时烦躁地拽起被子将脑袋盖住，自然而然地往旁边翻了个身，手指不经意地戳到沈岸臂膀。 不由得，姜青时屏了呼吸，偷偷地睁开眼看向旁边躺下后就没有多余动作，甚至可能睡着的人——她应该没有打扰到沈岸入眠吧？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姜青时甚至还来不及自我说服打扰到他又如何，他难不成还会有意见，沈岸倏地睁开眼看向她，眼瞳清明沉静，犹如化不开的浓墨。 莫名地，姜青时呼吸一紧。 “你……我……”深更半夜，喝了点酒的姜青时思绪变得不那么清醒，还有点心虚，“我吵醒你了？”沈岸敛睫，盯着她颤动的眼睫毛，缓慢又笃定地问，“睡不着？”
姜青时：“……有点。”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回国，又去酒吧玩了几个小时。按照姜青时往常的习惯，她早就累了困了。但现在，她就是没有睡意。 沈岸嗯了声。 姜青时原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岂料他嗯完之后便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她还有点不服气，“你不也没睡着？”
沈岸看着她，淡淡道，“我睡不着怪谁？”
“？”
姜青时愣了几秒，反手指向自己，“你意思是我真的吵到你了？”
沈岸没搭腔，意思却很明显。 姜青时微哽，没忍住斜他一眼，“沈总，我也就翻了个身，怎么就打扰到你睡觉了？”
沈岸：“你觉得呢？”
姜青时：“我觉得是你自己的——” 问题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沈岸蓦地侧身逼近她这边，嗓音沉沉道，“我自己的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沈岸身上的压迫感落在姜青时身上，她呼吸变乱，“没……没什么。”
关键时刻，她会认怂。 闻声，沈岸似有如无地轻笑了声，观察着她的反应，慢条斯理地问，“你是不是还不想睡觉？”
卧室关了灯，昏昏暗暗，姜青时看不清沈岸此刻的神情，但感观被放大。她能感觉出来，沈岸在凝视她。 意识到这一点，姜青时不由地紧张起来，“我没……” “有”这个字还没说出出口，沈岸耐心消失。他翻身，将身侧不安分睡觉的人压在身下，精准无误地堵上她的唇。 他气息滚烫，吻得却相对收敛。 大概是在等待姜青时反应，在发觉姜青时并不抗拒，甚至主动仰起头后，沈岸吮住她的唇舌，与之勾缠。被褥被掀开，他宽大的手掌寻找到睡裙的入口，将之从她身上剥离。 寂静的房间里有了亲吻发出的靡靡水声。 姜青时刷过牙，也在浴室待了一个多小时，身上的酒味早就没了。 可沈岸吻着她时却还是在她口中汲取到了香甜醇厚的酒味，促使他失了理智，甚至分寸。 ………… - 睡前运动有很好的助眠效果，姜青时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她醒来时，房间只剩她一个人。 窗帘依旧紧闭，没让外面的光照进，打扰她睡觉。 姜青时躺在床上缓了缓，打开窗帘，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手机里收到不少朋友发来的消息，姜青时略过那些不重要的，给司念回了消息，说自己下午去咖啡馆找她。 消息刚发出，司念就给她回了个问号：「你不会刚醒吧？」 看到这话，姜青时脑海里浮现昨晚的一些旖旎画面。 轰的一下，她脸热了起来。 强行将回忆掐断，姜青时佯装淡定回复她：「我时差还没倒过来。」 按照巴黎时间算，她这个点醒已经算早了。 司念扬扬眉：「哦～」 姜青时瞅着她发来的波浪号，直觉她在调侃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果断道：「饿了，我起床去吃饭，晚点见。」 司念心领神会，也不着急追问她和她老公的事：「下午见。」 放下手机，姜青时起床洗漱。 她下楼时，厨房已经有食物的香味飘出。姜青时还没走到楼下，在厨房忙碌的程兰馨听到动静走出，望着她说，“夫人起来了。”
程兰馨是姜青时和沈岸结婚后便来家里照顾他们起居的阿姨，她是沈岸找的，姜青时和她相处时间不长，也不了解她，但她能感受到出来程兰馨对她的关爱。 对上她那双依旧温蔼的眼睛，姜青时有片刻走神，好像自己没有出国念书，一直在家里一般。 “夫人？”
程兰馨唤她。
姜青时回神，嗯了声，展颜开笑道，“程姨，好久不见，您跟之前一样唤我青时就好。”程兰馨刚到家里照顾他们，姜青时就和她提过喊名字的事。 “好久不见。”
程兰馨笑盈盈地瞧着她，关切问，“你看我这记忆。”
她懊悔，连忙改口，“青时你看着瘦了些，在外面是不是没吃好？”
姜青时走近她，嘴甜地说，“外面做的饭菜没有程姨您做的好吃。”
听她这么说，程兰馨受宠若惊，“那青时中午多吃点。”
姜青时：“好。”
到餐桌旁坐下，程兰馨给姜青时倒了一杯温开水。 姜青时接过喝下。 起床后要喝一杯温开水，是姜青时多年养成的习惯。 片刻，程兰馨将午饭端上桌。 海棠园没有太多佣人，姜青时虽是姜家捧着长大的掌上明珠，但她不喜欢家里有太多外人在，在结婚时她就和沈岸提过，希望家里不要有过多不熟悉的人。 而沈岸，从小就很独立，若不是现在工作忙没时间，他连照顾一日三餐生活起居的阿姨都不需要。 因此，两人在这件事情上的想法不谋而合。 吃过午饭，姜青时回房间休息。 昨晚太累，她暂时还没满血复活。在阳台吹了会风，姜青时到沙发上瘫着玩手机。 玩着玩着，姜青时忽然想起刚刚吃饭时程姨和她说的一些话。她告诉姜青时，沈岸早上七点就起来了，他让她别上楼打扫卫生，怕吵着她休息。 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姜青时，沈岸很照顾她感受，很珍惜她。 末了，她又试探地问姜青时这次回国待多久，还会不会出国。 姜青时隐约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她之前听沈岸提过，程兰馨以前是他们家的邻居，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照顾颇多。因而，她极为盼望沈岸能过得好，生活得幸福。 姜青时婚后不久就出国，一年多都不回来，即便是沈岸不提，程兰馨也能感觉出来，他们夫妻俩关系不太好。 若非这样，她也不至于多嘴到姜青时面前提沈岸的好。 想到这，姜青时垂眼看向手机，深觉程姨有些夸大其词。 沈岸才没有照顾她，要真那样，昨晚就不至于那般折腾她。再者，他根本就是睡完就走的渣男，大半天过去了，也没见他发个消息问她死活。 想着，姜青时还有点儿气。 - 与此同时，沈岸刚结束上午的会议走出办公室。 冯项明跟进办公室，把午餐摆放在桌面，偏头唤看文件签字的人，“沈总，先吃饭吧。”
沈岸签完要紧的两份文件，递给冯项明：“吃完饭送过去。”
冯项明接过：“好的，沈总。”
到桌边坐下，沈岸喝了口水，瞥见还站在一侧的人，“还有事？”
冯项明默了默，低声道：“晚上魏总那边的饭局，您还去吗？”
“？”
沈岸抬眼，不明就里，“有别的紧要行程？”
“不是。”
冯项明犹豫着提醒，“夫人回来了，您不用陪她？”
魏总那边的饭局没有很重要，不去也没有太大关系。 沈岸有一秒的怔然，冷冷淡淡瞥他，“一切照旧。”
冯项明：“……明白了。”
冯项明走出办公室后，室内陷入静默。 沈岸敛眸吃饭，刚吃不过两口，搁在桌面的手机震了震，是程姨给他发来的消息：「青时刚刚吃过午饭回房间休息了。」 没等沈岸回复，程姨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她看着瘦了许多，在国外肯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这话，沈岸想起昨晚禁锢在怀里的纤细腰肢。 念头闪过，他微微仰头，勾起手指松了松领带，喉结上下滑动。将不合时宜的念想压下，沈岸将杯中冷却的水饮尽，问程兰馨：「她几点起来的？」 程兰馨：「十二点的样子。」 沈岸毫不意外，他勾了下唇角，又问了程兰馨几个和姜青时有关的问题。 程兰馨一一告知，说完，她才想起一个事：「对了小岸，青时说她下午约了朋友，晚饭不在家里吃。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盯着“约了朋友”几个字须臾，沈岸告诉她：「我不回来吃，您忙完先回去。」 程兰馨没辙，叹了口气说：「行，那我明天中午多做点青时爱吃的，给她补补身子。」 结束和程兰馨对话，沈岸的视线微微往上，在微信界面停留了一会，才摁灭屏幕，专注用餐。 - 下午四点，恢复精气神的姜青时出现在咖啡馆。 司念在忙，姜青时便自顾地找位置坐下发呆。 少顷，司念端了杯咖啡放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说，“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
姜青时正伸手去端咖啡，听到她这么说，她霎时失去了喝咖啡的想法，“……喝咖啡的时候能不能不提这事？”
“嗯？”
司念扬眉，“为什么不能提？”
她托腮望着她，很是好奇，“你就这么讨厌你老公？”
闻言，姜青时静默几秒道，“不是讨厌。”
她对沈岸算不上讨厌，纯粹是不了解不熟。 更重要的是，姜青时身上目前有九十二斤的反骨，她承认和沈岸结婚比跟其他人结婚更好，至少他的身材和长相都在能戳到她的点上，要不然她也不会和他睡觉。 只不过她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反感商业联姻，厌恶人生被安排。 偏偏她又没有和姜家长辈反抗的能力，只能妥协接受。 听姜青时说完，司念先是对她表示同情，而后点评：“但你这个迁怒是不是稍微有点儿不太应该？”
毕竟沈岸也是商业联姻的受害者之一。 “那我不管。”
姜青时娇蛮不讲理地觑她一眼，“你是站哪一边的？”
怎么还帮沈岸说话呢。 司念轻笑，哄着她说，“我当然站你这边。”
姜青时傲娇：“那还差不多。”
她抿了口咖啡，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我们晚上去吃火锅？”
在国外这么长时间，姜青时最馋国内的美食，要不是顾忌着身材，她恨不得一天吃十顿八顿，把想吃的一天吃个遍。 司念：“行，我们六点去接萤萤。”
姜青时：“没问题。”
两人口中的萤萤全名阮萤，是她们的超级好友。 有些不巧的是，阮萤晚上又要加班，三人聚餐泡汤。 而司念，也临时有点急事要回家一趟。 最后，还没告诉其他人自己回国消息的姜青时被落下，一时不知该回家，还是一个人去吃火锅。 纠结了会，姜青时在三人群里问司念和阮萤。 两人一致地回复：「找你老公啊！你老公应该下班了吧。」 似乎知道她会说什么，司念补充：「虽说你们是商业联姻的小夫妻，可你难得回国一趟，你想吃顿火锅，你老公难不成还会拒绝陪你？」 姜青时动了动手指回：「有可能。」 司念：「？」 阮萤：「先问问吧，你们俩总不能一直相敬如宾。」 司念：「就是。」 在两人促使下，姜青时犹豫着给沈岸发了条消息：「你下班了吗？」 消息发出等了三分钟，对面没回。 姜青时不是很意外，但也很不开心。 她在心里哼哼两声，决定先回海棠园时，手机铃声响起。姜青时低眸去看，来电显示“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