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踏青归来,顾青岚难得只要马车带到半途,在街边集市逛着归家,反正路途也不算太远。一路上,她瞧着好看的簪子,自己买上一份,却也给鸢儿也带上一份,布匹也是,连那街巷的小吃食都是,二人如今不似主仆倒更似姐妹,鸢儿原本拘谨非常,何况近日里来又显得有些局促慌张,可这逛上许久之后倒是看着放下了许多。二人在街巷边上,尝了尝方才买的流沙包子。顾青岚很少在街边吃什么东西,毕竟家里的厨子怎样的山珍海味做不出,不过偶尔如此,也别有一番意趣。鸢儿再三确认了自己可以吃上一个,这才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却没想到被其中的浓浆烫到,一番样态实在可爱,鸢儿也觉得自己这番模样有些好笑,二人一同笑了一阵。突然之间,顾青岚却口出一语:“鸢儿,你最近在瞒我何事?”
鸢儿再看她时,她的笑容已是消失,“你说,我平素待你如何。”
鸢儿先是愣住,而后反应了过来,立刻跪下道:“小姐与奴婢再造之恩,待奴婢亲如一家,奴婢万死也无以为报。”
“哦?你真这么想?”
顾青岚刚才那可亲的模样已是全然不见,“那你如今行迹鬼祟,可是打算于你主家,于我不利?”
她问的如此直截了当,倒是令鸢儿抬起头一愣。之后并未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沉默了下。“你不愿说?”
你若不愿说,我就只能自己查了,顾青岚心里想着。鸢儿却迅速的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小姐,奴婢并非打算对主家不利,此乃奴婢的家事,奴婢本也打算告诉小姐你的……”“家事?”
顾青岚心下生疑,“你曾说你母亲以于你幼时丧生,你父又前些日子刚刚下葬,你何来的家事?”
鸢儿咬了咬唇,心下一横,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东西,递了上去。顾青岚接过了那东西仔细端详一番,竟是块入手温润的玉佩,只是这做工和料子,绝非是鸢儿这般的身份能持有的。“谁送你的。”
顾青岚心中猜测她是否与人牵线或被人收买,面上也沉了下来。只是鸢儿的回答却完全出乎她的所料。“不是的,不是别人送了,这本就是奴婢家中之物。”
她说着竟是有了些哭腔道:“请小姐相信奴婢,奴婢绝非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小姐若想知道此事来龙去脉,奴婢先遂小姐回府,尔后给小姐看封信,小姐便都明白了。”
见她已是这么说,顾青岚也并未再行逼迫,先看看她所说的来龙去脉是什么再做决断。回了府上鸢儿便从她自己的卧房处掏出了一封信件样的东西,只是这信件似已被拆看反复看了多次了,导致变得有些皱巴巴的。顾青岚只瞧了一眼,还未待细细看去内容,只是一眼字迹,便知晓了这信究竟是谁予她的了。原来是他。顾青岚的心下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明明这次她提前知晓了未来,可如今看到这封信,她觉得她的所为都不过只是她的自以为是罢了。那一次时空轮转,眼见齐穆舒和鸢儿所说的话,她只当梁家走失女的身份,只是齐穆舒强加于她,替她做的接近梁家的安排,可如今一看这信中所言。信上提及了青州大水时候二人相遇,倒未过多带有情意,似乎此时的齐穆舒还并未打算用情来牵制鸢儿。只是说了那时鸢儿父亲见齐穆舒谈吐不凡,贵人之貌,于是便私底下对他说出了鸢儿的实情,当年鸢儿乃是他们在路边捡到。二人多年无子,虽然清贫,但对鸢儿这个天赐女儿视如己出,也难怪虽鸢儿的父亲即使在京中沾染恶习身故,鸢儿也宁愿卖身为其下葬。他们捡到她的时候,她穿着厚厚的冬衣,坐在路边把玩着这块玉,倒不慌不忙自得其乐的样子。二人将丫头捡了回去后,在走投无路之时拿这玉去典当过,却得了个不菲的金银,知道了鸢儿生身父母应当身世不凡。他们担心被其生身父母找来,又失了这女儿,干脆又反悔将玉买了回来,从此多年一直心怀愧疚,其妻临死前还耿耿于怀此事,直到他见到齐穆舒。后将这玉交给了他,托他去查证了鸢儿的身世。而这些日子,终于有了眉目。顾青岚沉默着将手里的信放了下来道:“你怎么想,你觉得他所言是真吗?”
鸢儿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这些日子奴婢一直在看这块玉,可这块玉奴婢在家中从未见过,也从未听双亲提过奴婢非二人亲生一事。”
鸢儿垂下眸子,“至于小时候的事,奴婢也不记得了。”
“若殿下调查有误,奴婢冒认了那梁家小姐,那可怎么是好。”
“何况。”
她说着,有些小心的看了眼顾青岚的样子道:“何况小姐于奴婢的恩情奴婢还没有报答,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了去呢。”
“你不想做国公府中的金枝玉叶?”
顾青岚问。鸢儿不答,想来内心还是有些纠葛的,可最终还是深吸了口气道:“今日小姐待奴婢那般好时,奴婢就已经决定要留下陪伴小姐了。”
“后来殿下又写了封信,说可以促成奴婢与梁家相认一事,奴婢这就去回了他。”
一连托书信一封又一封,他就这般想要鸢儿与梁家相认?然后呢,成为他的棋子?联合廷固党,扳倒顾家?顾青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唰”的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鸢儿不明就里,“小姐?”
可顾青岚没答她,只径直出了府。岑王府莫说是在京中,就是在京外那些州县也算不上什么繁华的府邸,一是他本就不受宠爱,二是其人似表现的不喜奢靡。顾青岚也是不顾什么小姐身份,亲自扣响其大门,前来迎接的是个面貌清秀的门童。“我要见你们王爷。”
她直截了当道。门童见她急冲冲的样子,只一脸的不屑道:“哪里来的疯姑娘,开口就说要见我们家王爷。”
顾青岚没心思与个区区门童周旋,直接亮出身份道:“我是顾相之女,与你们家王爷有婚约在身,怎么,我见不得他?”
门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却还是有些狐疑,“我听说顾家小姐同我们王爷虽有婚约却并不相熟,怎么会亲自来找他。”
这种事连个门童都知道了。顾青岚对门童的疑惑也不作解释,道:“你放我进去见你家王爷,我身份是真是假你不自然就知道了,若是假的你也没损失,若是真的……”她话未说完,只冷冷瞧了对方一眼,那门童年纪尚轻,有些被这模样吓到了。一晃愣神后便是干脆换了副面孔。赔笑似得道:“哎呀,顾小姐难得是来一趟,可惜我家王爷确实不在府上。”
“那我就去府里等他。”
门童拗不过她,最终还是放了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