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
只见他张开了双臂,他的双臂之下什么都没有,只有原先被掩住的一双腿,弯曲着膝盖,无力的耷拉在椅上,“我乃残废之身,一个废人,又有什么资格谋求皇位呢?”
他语气中满是对自己的自轻自贱,可他高昂的下巴却暴露出了他并不如他口中所说那般,相反,他甚至是高傲的,不知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还是因为其他。可无论是什么,顾青岚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只是眨了眨眼,也没怎仔细思量,看上去是脱口而出的模样道:“君王虽是可以御驾亲征,亦是可以稳坐江山,决胜于千里。”
“临朝并非是如金戈那般尚武之国,不会骑射的君王亦是可以驭动麾下百万师,不妨碍他成为明君,身体是健全与否,和配不配称帝又有什么关系?”
顾青岚这番话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眼前人自轻自贱的模样令她觉着实在不舒服,只见齐穆行先是抬起眸子看着她,而后却垂下了眼睫,恍若片羽的睫毛在他眼下打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当他再度看向她的时候,已是在无声无息之间敛下了所有的情绪,只是依旧如以往般温和的笑了笑道:“倒不是人人都能如顾姑娘这般作想的。”
“就是不知如顾姑娘这般通透的人,如今所思所虑,所求之事,是为了保下顾家,还是……”顾青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自然是为了顾家。”
“所以你如此加速了与我三皇弟的婚事,是为了方便照管他的所为,使他在你眼皮底下,若他做了不利于顾家的事,也能使得你知晓?”
见自己的行动是被齐穆行一眼看穿,顾青岚也不作隐瞒,“是。”
她答道。“可你要知道。”
“顾家的敌人,可不仅仅只有他。”
“顾家在京中作威作福多年,如今若是陛下立下太子,定王的储君之位无望,只会使得原先忌惮顾家不敢出手的人变得虎视眈眈。”
“倒时顾家一旦有了危险若是树倒猢狲散倒也罢了,可若是雪上加霜,落井下石,恐怕……”他未把话说完,只是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抿起唇来,好像很是可惜似得啧啧了两声。顾青岚听后沉默了,低下头不知在想写什么,过了片刻,她倒是没将目光放在屋内,反倒看向了外边,外边除却下方那些笙歌燕舞,还有桥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可却能看见些许阴影所在的角落,正有人衣着褴褛,食不果腹,想讨上口吃食。京内在临朝几代帝王之下已不似曾经那般繁盛,甚至使了公主去金戈等边塞国家和亲,这等样的事是曾经从没有过的。朝代兴衰更替,本是寻常事,朝堂之上亦然。家族亦有兴衰,即使是大家如梁家那般的家族,自开国时候便跟随在太祖身后打下江山,仍旧是在其中几代落寞,乃至本家近乎绝嗣,复又被旁支兴起。顾家却没有那么深的根基,依靠的不过是陛下的宠信,还有淑贵妃与定王,若定王做不上皇位,梁国公乃为大皇子师,大皇子落座储位,梁家与顾家,新晋党与廷固党之间的党政仿若尘埃既定,难能有改。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只是谁又能想到,若是太子殒命了,又当如何。“为了达成你心中所想。”
齐穆行跟随者她的目光一同向外看去,道:“要记得利用你所有可以利用的人,要知道所有能知道的事情。”
“总之。”
见顾青岚陷入了沉思之中,齐穆行满意似得点了点头,“我都会帮你。”
“但我不会保护你。”
“你越是接近这些,只会越是危险。”
他说着顿了下,“如若你……遭遇不测,那你就但愿你那镯子中的灵体能护你些许吧。”
自见到齐穆行之后,星辰便总也显得不太高兴,就算顾青岚有时特意找他说话,亦或是打趣怎的,他都表现的兴致缺缺,也不像往常那般总也出来显个形去溜达溜达,他自有了半个缥缈的身体,原本明明是很喜欢四处活动的。如今顾青岚实在是难以忍受,婚事已然将近,她趁着此刻难得从家中派来教习给她女德女则的嬷嬷处逃了出来,她立刻便寻了处僻静地方开口道:“你到底怎么了?”
星辰只说:“没事。”
他的声音竟是听上去有些闷闷的。“还说没事。”
“你是不是……”顾青岚舔了舔嘴唇,“在生气?”
她问。他有一会儿没有出声,她也不着急,只在那处默默等着,直到听见他小声道了声,“是。”
可她偏偏故作听不见似的有些促狭道:“什么?没生气吗?”
“是!我就是在生气。”
他放大了音量说道,并且也显出了身子。正是那副少年模样,抱着双臂,虚浮在空中,是能看出明显一脸不悦。“怎么?什么惹到你了?”
顾青岚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但还是依旧明知故问道。星辰斜睨了她一眼,“你说呢?”
“什么一对儿?什么坠子?还有那个女的,她也有灵境,这些你为什么都没和我说。”
他一对眉头皱起,连珠炮似的一股脑说道。“关于此事……”顾青岚张口想要解释,却被他打断道:“你瞒着我做什么?不是说我们是一起的吗?”
“为什么瞒着我?”
他说着,一双金色眸子中竟是带了些可怜,“你不相信我。”
“没有。”
顾青岚连连摇头,“那时我遇到了什么你也清楚,我还未从中清醒那人就将我拽去了灵境之中同我说了些没头没脑的东西。”
“之后实在没想到要同你说。”
她一边说,一边有些哄孩子似的道:“我真的是一时忘了。”
“因为一直是同你一起,忘了在那灵境中你跟不过来。”
见她话说的诚恳,之后又补了一句,“对不起啦。”
得了这几个字,星辰心中显然是舒坦了许多,是撇了撇嘴道:“那好吧。“说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的不悦褪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疑惑道:“可是那个女的和我的存在很像,但好像又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