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他的眸光却并不像方才在放下花灯时候的热切，相反，如今的他，眸子冷的吓人，那对儿金眼也从原本转暖了的火焰，化为了一整块的金，冰冷，坚硬。“你这般身手，当真是厉害。”
他说着，声音虽是沉静非常，但好像在其下又盖下了许多情绪，令人更觉着可怖。“本王还以为那日迷蒙中所见，只是……”他说着，却摇了摇头，露出了个笑容，这笑容一瞬间令顾青岚想起了上一次时空轮转之时，那种恐惧顿时由心底而生，刹那间便传遍了四肢百骸，只令她明明是在夏日末尾，却好似深处严冬之中，忍不住想要发抖。“你是何时有了这般身手。”
他眯起眼，笑着，问。面对这样的他，顾青岚瞬时之间，之前脑海中所闪过的些什么犹豫和愧疚霎时间被一扫而空，她强迫自己的身体保持着冷静，是十分努力，扯出了个不算是笑容的笑容，是还打算像之前那般与他相处，开口道：“上次遇险后，家里便找人教习了我这些。”
她虽然说的冷静非常，虽不知齐穆舒已在那处是看了多久，可无论怎样，她方才那一番的武艺，怎个想也不可能是朝夕之间便可练成。她知道对方可以立刻戳破她的谎言，可这样的谎言她却不得不说，如今在脑中已是疯狂的搜罗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去面对对方的质疑。明明齐穆舒如今还不是那个经过诸多坎坷登上皇位的君王，不知是因多年打理刑部事宜，亦或他天生便有着这般威压，如今的他只是眯起眼，看着她的模样。显然是已在怀疑她，若他这份怀疑又牵连上了顾家，必定会使得原本就已是不妙的命运变得更加凶险。但自那夜之后，齐穆舒只是送了她回了顾家，之后即使再见到对方，也不见对方表现出丝毫奇怪，问及星辰，星辰也说并未有人尾随怎的，可顾青岚是怎也无法放下心来。不过也许是因为，此事之后，京城又出了一件足够轰动的大事，令齐穆舒已是分身乏术，无暇再去思考关与她的事。京城内不知何时，坊间开始流传了几页小册，初看时以为不过是市井胡言，无人作真，只是这小册落入一人手中，此人正是翰林院大学士井段，其从中瞧出了暗讽之意，句句意指当朝是大殿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乃至其已经开始私制龙袍这种事都借故事写了出来。到底真假捏造是非尚且不知，只是这一番被他解释之下的小册，霎时间便变成了对太子口诛笔伐的檄文，并上呈到了陛下那处，陛下自然是怒不可遏，下令三司两部对此事严加彻查。只是他本就不喜欢大殿下，立他为太子也是和梁家廷固党多年争斗后妥协下的举措，如今就好像正好被他抓到了机会般，立刻下发旨意是延缓了太子的立储大典，在查明之前令其不得离开自己的居所，相当于是被软禁了下来。谁能想到原本春风得意的大殿下，不日便将成为临朝太子储君的人一夜间被那满城纷飞的纸张沦落至此，如今纵然陛下要求将此事压下，并要求下令将此物焚毁，若有见人持有，当论罪处置，致使民间人心惶惶，四处都是那架起火来烧书的人。可这册子本就是从民间而起，曾经大家伙儿没有别个心思，只当其是个话本看来乐一乐，如今闹成了这般，纵使禁的了书本纸张，可悠悠众口，又该如何堵住呢？也不知是否是陛下意思，亦或是父亲的打算，毕竟他虽位极人臣，终究是依靠着做陛下的喉舌，如今见廷固党因太子事吃瘪，干脆连结上新晋党一干人等，京中内外，对原先正是春风得意的廷固党打了是一番又一番唇枪舌战，一时间朝堂仿若战场，喉舌便是子弹，打的炮火连天，不可开交。此事本与顾青岚这女儿家没什么关系，只是父亲在家中没日没夜是大摆宴席，俨然一副胜者模样，她草草在外听上几句，皆道是在借此机会打击政敌，扬眉吐气。只是这样的景象却并未维持多久。顾青岚已是有些时日没见到齐穆舒了，那日之后她原本忐忑非常，是好不容易想了个还不错的解释打算将那天所发生圆上过去，可他却不再提起，相反态度实在太过正常，后来便一直在四处查访，明明即将成为顾家的女婿，所为却似有意为太子洗脱罪名。就在不日之后，不知是他的查证有了眉目还是怎的，虽未有太多消息，但朝堂风气又是一转，那些所谓几朝的老臣却偏偏是那最会见风使舵之人，昨日明明还在顾沈言的宴席上推杯换盏，一眨眼却又跑去了梁家那处侃侃而谈。顾沈言如今正是狠狠将手中的杯盏摔在了地上，显然是气急了的模样，顾青岚少是见到父亲这般，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端着的安神茶稳了稳，这才步入了进去道：“父亲这是怎么了，这般的生气？”
她说着，虽已是明里暗里知晓了朝堂所发生的事，却表现的一无所知模样问道。一看就顾青岚，顾沈言好像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可毕竟她是他最为宠爱的女儿，伸出了手指了指外面道：“你去问你非要嫁的那个人，我的好准女婿。”
“他是怎么了？女儿最近都没见到他，他在忙些什么惹了父亲这般生气？”
顾青岚放下茶杯后又道：“不管怎样，爹你先消消气。”
一番好言好语可算令顾沈言是将气到发红的脸色平复了下来，他坐定后道：“本来那齐穆宁此番，陛下本就不是意属于他，发生这般事他怎也该失势了去才对。”
“若非是他，竟能从蒋从文那处找到破口，偏偏从中查到了那印刷坊子的下落，这一路查下去牵连多少人。”
顾沈言说着，气哼哼的喝了口茶，“幸好我早也得到了消息，否则……咳！”
他说着，不知是否被茶水呛到，咳嗽了两声。顾青岚为父亲是顺了顺气温声道：“爹，陛下定是下令严查来着，他受命在此，详尽去查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为齐穆舒开脱着，倒像个陷入情网的女儿家模样，只是对她而言，此番他的所为，更是做实了她那日所见，看来其人当真是打算攀附太子来着，为那位准太子竟如此尽心。“受命？”
顾沈言哼笑一声，“陛下何意，恐怕就连你这般姑娘家都知晓。”
“你姑母和定王殿下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若非是廷固党多年相争，我早也是国舅，定王殿下则才是太子了。”
纵然是在自己的家宅之中，父亲所言也是极为大逆不道，可顾家如今风头正盛，他也不知何时由曾经的谨小慎微变得锋芒毕露，飘飘然起来，说出的话也再不那么小心了。顾青岚看着父亲如今的模样，只觉又是一笔为顾家灭亡埋下的伏笔，可人的野心只会日益膨胀。“你当真还要嫁给他？”
“若你不愿，我可以……”父亲说着，是用认真的神色将目光投射在顾青岚面上，似是不想放过她一个不愿意的表情。可顾青岚心下已是定了主意，她若不嫁给他，又能怎样，恰恰相反，只有嫁给了他才能做之后的打算，更为接近他的家宅，也更好为他布局。所以她的眸光坚决，摇了摇头，“我与岑王殿下的婚事本就是陛下指配，如今总算快要结成正果。”
她说着垂下眸子，面上虽想升腾出点殷红，却怎也没法像那天放灯时候一样，只是道：“如今女儿对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