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青岚一时间摸不准面前之人是敌是友，眯了眯眼问道。毕竟她和钦容之间的矛盾也同样上升到了阿果娅那里，那天对方故意找茬将她带去好生刁难的事情，可还没久到让顾青岚忘掉。但是……那之后对方的态度，还有这次明显是偏袒她的裁决，都令顾青岚摸不清对方的究竟。“你，是不是冷。”
“什么？”
面对阿果娅的问题，顾青岚明显愣了下。“我看你刚才在发抖。”
说着，她竟然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小毯丢了进来，“冷就盖这个。”
这更令顾青岚不知所以，视线几度从那小毯子和阿果娅的脸上来回游移着，直到听到阿果娅再次开口。“你吃的这是什么。”
“泔水？”
她挑眉看着守卫给顾青岚送来的吃食，正完好的摆在一旁，顾青岚是动都没动。“怎么，你要再给我送些吃的？”
顾青岚抖了抖嘴角。“你要？”
阿果娅挑眉。对方的态度令顾青岚实在有些耐不住了，干脆站起身，与对方平视，是直直看着对方的双眸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顾青岚摊开手，指了指那毯子，又指了指自己，“我与你之间，不是那种会值得让你的身份亲自跑到大牢里慰问我的身份吧？”
她的神情有些夸张，毕竟若是阿果娅是来奚落她的，她还能够理解一些。“你做这些到底是……”这次阿果娅没有再继续装傻了，她的神情逐渐安静了下来，背着烛火，使得她原本艳丽的面庞显得有些莫测。“你……”她轻声缓缓开口，“是他的人，对不对。”
“他？”
顾青岚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可随着阿果娅的下一句话，“古阿里奇。”
“对不对？”
“你身上那把小刀。”
“你可知道是什么来历。”
这件事顾青岚的确不知，毕竟当初也是古阿里奇塞给她的，她便就此收下了，至于具体的东西她没问，古阿里奇也没说。“那把小刀……”“他一直不知道……”“他以为是圣女为他出征北边部落而送来的神圣之物。”
“是胜利和平安的象征。”
阿果娅说着，垂下了纤长的眼睫，轻轻呼出了口气，“他一直不知道是我。”
“当年是我为他求来的。”
“什么？”
顾青岚几乎怀疑是她听错了，“你为什么……”“为什么？”
阿果娅那对儿金色的双眸轻轻眨了眨，唇角浮现出了个难以言喻的笑容，“你觉得呢？”
“我同他自幼相识，我一直以为，父亲会将我嫁给他，做他的正妻。”
“却不想阴差阳错，却只因我在马场跑马的身姿被王上所见。”
她说着，笑容开始扭曲起来，“就变成了王上的侧妃。”
“没有人敢拒绝王上，我的父亲母亲也一样。”
她说着，叹了口气，“世事难料。”
“虽然，这些年王上也还算是敬我几分，在王庭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受。”
“只是如果可以，我……”她说着，有些哽咽似得停顿了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重新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又重新挂上了原本雍容的模样。“所以，你是他派遣来的吗？”
“你……他终于是，想要那人的命了？”
说到此处时，可以清晰的看见她的目光如同被烛火点亮了一般，这一口一个终于，看着这王庭之中，想要夫尔雅死的人，还真是不少，无论是他的姬妾，还是他的儿子。“娘娘为何会这么想。”
顾青岚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毕竟就算阿果娅这么说，但也不排除对方可能是假借这种说法想要将古阿里奇也牵连进来。似是看出了顾青岚的顾虑，阿果娅皱起眉，“你在担心我会对他不利？”
“还是觉得我在说谎套你的话？”
阿果娅说着，直接从袖口拿出一金色物件，正是顾青岚之前被搜身拿走的那把通体纯金的小刀，直接丢在了顾青岚的脚下。“他既然将此物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了。”
“现在还给你。”
“如若你和我说实话，我甚至可以帮你，帮他。”
阿果娅表现的十分爽快，说出口的话毫不拖泥带水，眼神也真挚非常，说实话，她这副模样，到底是真与古阿里奇的性子十分相似。如今顾青岚身在牢中，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想了想，最终还是道：“你确定，你想要被卷进来。”
“此事如若失败，恐怕……”“恐怕什么？”
阿果娅挑起眉，“我就算继续留在这里，我没有像颜夫人那般的宠爱，也不像其他嫔妃那般有子嗣。”
“就算王上敬我，可他从不爱我。”
“他娶我，只是因为我的姿态，与他所认识的谁相似。”
她说着，突然轻笑了下，“对了，我听说。”
“他也令你去陪他跑马。”
“想来是从你身上也看出了什么来。”
“那人一直都是如此，我却入宫多年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样的人。”
阿果娅似乎是在回忆夫尔雅这些年来的种种。“他给所有人的宠爱都只是一阵子，所以即使我看不惯颜夫人，但我知道，她终究会被厌弃。”
“如果没留下孩子，也不像我一样拥有权势，那她迟早便什么都不是。”
“可就算我拥有权势，我也只是在这王庭之中逐渐蹉跎下去。”
“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了。”
阿果娅说着下意识的不住摇头，双手忍不住抓在了监牢的栏杆上，不再是如方才一般高高在上的模样，甚至有些恳求的意义在，“你告诉我。”
“是。”
见她这般，顾青岚闭了闭眼，轻声说道。“真的！”
阿果娅听到了她想听见的答案，先是一阵欣喜，复又皱起眉头，“可你太冒失了。”
“古阿里奇没告诉过你他的金刚不坏之身，就算受到了伤害，至多也不过昏迷一阵子。”
“等到他醒了，定然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下的命令也只能拖延保护你一阵子罢了。”
顾青岚已经不想在解释她真的没动手这件事了，反倒是更想不明白阿果娅的态度，如果当初她当真对古阿里奇有意，如今古阿里奇将小刀赠送给了别人。想来塔娜都是那般的妒忌。为何眼前之人……“你，为何要保护我？”
顾青岚不解的看着那张即使未施浓妆也依旧显得十分艳丽的女子，“若你当真对他有意，如今他将你赠他的东西送给了别人。”
“即使，即使他并不知道此物是你所赠。”
“但终究……”顾青岚说着舔了舔嘴唇，“你难道……不会有丝毫不快？”
谁知阿果娅只是大方的摆了摆手，“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事已至此，就算他知道这把小刀是我为他求来的又如何。”
“一切也早已不可能了。”
她说着顿了下。“至少……他当年平安回来了，也算完成了我的愿望。”
阿果娅看上去已经将当初那些女儿家心情放下了不少，如今的她想来对古阿里奇，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感，是她那些自由自在的过去。“而你，他赠你此物的心情，定是与我当时一样，想让你平安。”
“那我便帮了他这个忙，也算全了我自己的心思。”
说着阿果娅迅速的眨了眨眼，笑了下。“而且，帮你帮他，同样也是帮我自己。”
“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侧妃不做。”
“咱们金戈可不像你们临朝，还有些什么妃嫔殉葬之类的说法。”
“如若王上离世，有子嗣的要留在宫中，而像我这般无子的，是回到娘家，亦或是……”她说着，看向了远方，“亦或是天高海阔，任由我去。”
“好想回到家乡那片草原，在驰骋一次。”
“如今身上这些礼服，太重了。”
顾青岚听着阿果娅说的这些话，心中也不免唏嘘，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们都在追求着已经难以企及的自由，却都被世间所困。心向天空，双脚却深陷尘泥。